一個官員躲在后面喊道:“你小子懂什么,許多事情,是上面吩咐的,地方官員們也很無奈啊?!?
這就是在暗指皇帝,是皇帝要錢啊!
其余人瞄了眼趙頊,見他沒有看過來,然后趕緊點點頭。
就是這么回事。
張斐道:“這一句話,我在河中府聽了很多遍,我給他們的建議就是,如實跟皇帝說,我做不到,另外換個人來。我就不相信,你都這么說了,朝廷還會強迫你去完成。
我聽說京東東路一些知縣就表示無法完成青苗法,朝廷立刻將他們撤了,可你做不到,又要賴著不走,還能怪朝廷?
此外,皇帝和朝廷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因為朝廷稅入必將也會因此減少,而且債務重組,不是說完全廢棄官府,這里面朝廷還是得撥錢,維護官府最為基本的運轉。
這是誰都不想遇見的,但在那種極度惡劣的情況下,如果不那么做,國家就會一直腐朽下去,直到滅亡。這么做的話,只是一時之疼,但可以減輕負擔,輕裝上陣,同時國家最基本的安定是不會被破壞的,只是說官家可能也無法盡情的去修宮殿。
但法制之法保障的可不是那華麗的宮殿,而是君主、國家、百姓的最根本的權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趙頊。
他這一句話可是有限制皇權之意,你不殺了他嗎?
但趙頊還是面無表情,似在思索什么。
其實張斐早就跟他提過那“權力的籠子”,你放一點點進去,他們就是要加倍放進去,皇權反而更加大。
就利益而言,如果我少修一個宮殿,能夠裁官,那可真是不要太劃算。
趙頊絕逼不會猶豫的。
關鍵他暫時也沒有打算修宮殿??!
這買賣絕對做的。
官員一看,皇帝這都不出聲,咱們還罵個什么勁,到時去垂拱殿談吧。
張斐根本無心關注趙頊在想什么,因為他們兩個早就商量過的,他又繼續說道:“由此可見,如今大家嘴里的顧全大局,那不過是掩耳盜鈴,是任憑國家繼續腐朽下去,簡單來說,就是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許多官員聽罷,頓時怒睜雙目。
誣蔑!
這真是赤luoluo的誣蔑啊!
可是許多官員也是沉默以對,尤其是宰相們,因為他們認為這就是事實,大家如今都是拖得一天是一天。
很簡單,這三冗問題,解決方案是再簡單不過,就是節省開支,可為什么做不到。
但是,皇帝現在很著急,王安石才會被重用。
很多官員認為,這就是皇帝不做聲的原因,別看張斐的一些話,有些大逆不道,但他的最終結論,卻是說在皇帝心坎上。
張斐又道:“而法制之法的做法,看似莽撞,但其實是為顧全大局,因為在這個過程中,保障了一個國家的基本安定,百姓不會民變,士兵不會兵變。至于官員么那也只能怪他們能力不足。
元學士在河中府的成功,已經說明這一點,其實通過政策的調整,是不至于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來,故此河中府并沒有到債務重組的地步,所以我說得債務重組,也不是必然要這么做,而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趙抃、呂公著他們稍稍點頭。
這么說的話,其實大家還是能夠理解得,如果鬧到那種地步,就是以前的制度,官員也得受到懲罰,只不過張斐是比較激進的,不是抓人問罪,而是將所有官員都給裁了,核心就不是懲罰,而是還債,而是財政。
張斐又道:“而這,也屬于儒家之法的一大弊病,就是執行方面的欠缺,在這里我指得是儒家之法,而不是儒家思想。而法制之法,將會補全這一短板?!?
富弼問道:“這話又從何說起?”
張斐回答道:“正如我方才所言,儒家思想只是大臣面向君主,本也應該如此,這就是大臣們的職責所在。可問題就在于,一旦君主采納,執行者還是大臣,這么一來,就會出現兩個問題。
其一,大多數大臣肯定只會建議君主從(一)降到(零),是決不可能是從(一)升到(二)。因為執行者也是大臣,試問誰又會給自己增加難度,即便宰相想要這么做,那底下官員也不答應啊?!?
趙頊這回聽得是頻頻點頭,毫無顧忌,心道,一針見血,一針見血??!
文彥博搖搖頭道:“此話我不敢茍同,大臣若是做不到,還建議官家這么做,這與禍國殃民又何異?”
王安石不禁瞧了眼文彥博,他這是在暗示我嗎?
張斐點點頭道:“文公言之有理,而這就是我要說得第二點,在儒家之法下,皇帝是非常容易聽信讒言,忠奸難辨。
根據當下的制度而言,一般來說,先是皇帝提出一個目標,宰相為此去設計方案,最終由底下的官員去執行,從而完成這個目標。
假設皇帝提出一個不可能完成的目標,正直的大臣必然就會去勸阻,而投機取巧的奸佞小人則是會表示自己可以幫助皇帝,完成這個目標。結果皇帝就有可能聽信小人之言。
若翻開史書,許多許多奸臣,就是憑借這一點上位的。但這是不是皇帝的錯,我覺得還得具體分析,如果皇帝只是單純得滿足一己私欲,而不顧財政危機,修宮殿,或者干嘛,那皇帝當然也有錯,這也就是史書上所記載的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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