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扭

從徐氏夫婦的中餐館出來的時候，已是暮色沈沈。

十一月北半球的天本來就黑得早，加之這一帶并不像國內市中心一樣到處燈火通明，兩人走出中餐廳時感覺自己被黑暗包裹，來時的方向也不大記得清了。

因為剛剛照相時老板說了一句“小情侶別隔這么遠”，阮無歸臉紅紅地別扭到了現在，段亦凱跟她走近一點她都要躲開。

“好了姐姐，我就想問你還記得路嗎？”

阮無歸氣歸氣，聽到這句話還是下意識順從地回想了一番。

可惜她記憶力實在有限，沈默半晌后只能搖頭：“你沒帶手機么？直接導航回去吧。”

“我都沒記得我們那個酒店的名字，而且剛剛逛超市的時候我手機不是給你一起裝包裏了？”

“……我的包好像和買的東西一起扔車上了。”

段亦凱折回去想要尋求徐氏夫婦的幫助，然而不知是不是撞上餐廳的滿客時間，才出來不一會兒，裏面已是客滿盈門。

看來這條路也被堵死了，徹底沒轍。

路燈像一只只螢火蟲，由近及遠投下一簇簇的光亮。

段亦凱在前面走，阮無歸適度地保持距離跟在后面，直到一輛飛馳的摩托從路邊駛過，她才驚得“啊”地一聲去抓前面男生的衣角。

段亦凱看著自己被扯得半吊在身上的外套，無奈回頭：“你說你干嘛離我這么遠？”

阮無歸看了看他，又錯開目光去：“因為我發現，女生跟你離得近就容易傳緋聞。”

“有嗎？”

“有啊，就像以前你拍戲那些，還有上次錄《超級星戰隊》，祝曼和你還不是拉拉扯扯——”

阮無歸控訴得正激動，對上段亦凱的目光，一下子又慫了。

“算啦，當我沒說。”

她聲音小得像蚊子，緩緩地松開拽著男生衣服的手。

但段亦凱沒讓她得逞。

“你都說是緋聞了，那就是假的。”

段亦凱那一刻也沒註意到自己說了什么，他一向嘴比腦子快，現在更是如此，可是他說的又的的確確是真話，那些被傳上天的緋聞，沒有一刻是當事人真實心動的。

他害怕阮無歸此刻將手抽回，以這種無聲的方式拒絕他的親近，好在女生的手被他攥在大掌中，開始掙了掙，后來見掙脫無果便乖乖伏法。

深秋的北美氣溫急劇下降，阮無歸穿得又單薄，便有些貪戀他手裏的片刻溫暖。

她有些尷尬地開口：“不找路啦？”

“找。”

順其自然地，段亦凱覺得她指尖有些涼，便隨手拉進了兜裏。他心系找路步伐邁得很快，阮無歸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你慢一點！”

“以前賀橘生怎么跟得上你的，該不會出門你們各走各的吧？”

段亦凱沈默不語，阮無歸還認為提到這樁往事讓他不快，正打算啟口說句“抱歉”，卻聽到久久從前側傳來段亦凱的聲音——

“以前賀橘生都開車。”

“……”

好在段亦凱方向感還行，兩人磕磕碰碰走了半個小時，終于拐到一個熟悉的路口。

剩下大約十五分鐘的路程就能回到酒店，段亦凱卻開始有些希望這段路變得再長一點。

然而天不遂人愿，突然一輛車停在他們跟前，大燈刺眼，段亦凱便迅速地將阮無歸護在身后。

畢竟美國持槍合法，有些治安不夠好的州夜間確實不大安全。

誰知車門一開，上面蹦下來一個人：“我找你倆找得這么辛苦，你倆擱這兒演偶像劇呢？”

是葉鳴時。

有種早戀被班主任抓包的慌張感，段亦凱和阮無歸幾乎是同時觸電般地松開了手。

段亦凱揚聲應他的話：“你小子可總算想起我倆來了，又沒手機又不認路，差點迷失異國他鄉。”

阮無歸臉紅撲撲的，失去段亦凱手的溫暖，此刻她只能裹緊針織外套，有些瑟縮地登上了車。

“段亦凱你怎么回事，阮姐冷成這樣都不知道脫個外套。”葉鳴時面上嘻嘻哈哈，手上立馬動作起來，將自己的外衣蓋在阮無歸肩上，還順勢揉了揉她的頭發：“冷怎么也不知道說一聲？凍成傻子了？”

“你才是傻子！”

葉鳴時嘿嘿一笑：“看來神智還清醒。”

因有大學四年的交情，之前他們倆舉止就沒有什么性別之分，打打鬧鬧習慣了，所以他們自己倒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作為看客，段亦凱覺得自己有些多余。

阮無歸好像就是缺根筋的小男孩性格，之前在《風云》劇組可能只是沒有同齡人才跟段亦凱比較熟悉，現在有了葉鳴時，明顯就看不出段亦凱的特殊來。

他沈默地鉆到車后排，挨著窗往外看，并不想分目去看另一邊的阮無歸和葉鳴時。

阮無歸瞥見段亦凱一臉冷漠時，第一時間想的居然是：他真的適合當個冷臉美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