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階以上的妖獸,方可能修出內(nèi)丹。妖獸被剖內(nèi)丹,一如修士靈臺被毀，九死一生。

當(dāng)然,素羅蟒是死得徹徹底底,一身筋骨都被剝得干干凈凈,只待被物盡其用。

望著葉盒中的內(nèi)丹，柳瑩驚喜,下意識喊：“師姐！”

唐遲棠神情同樣微動。

先前，她已經(jīng)知道楚慎行得手,又有蟒肉為證——綠衣能看上的，自然是好東西，唐遲棠并不懷疑——可親眼看到自己等待已久的內(nèi)丹,唐遲棠心中仍然泛起波瀾。

原先，她已經(jīng)在考慮，如果始終沒有人能拿到懸賞,自己就去求東長老出手。她是北長老門下最有天分的弟子，東長老興許能賣她一個面子。

葉盒脫離楚慎行的手，飛到唐遲棠掌心。

她端詳片刻,神識在上面勾勒、深入。內(nèi)丹是妖獸一身修為凝聚之處，她看久了，周遭空氣漸漸凝成水珠。唐遲棠彎起唇角,收好葉盒,鄭重地對楚慎行說：“多謝楚仙師出手。柳師妹——”

柳瑩早已備好采蓮信物,此刻交予楚慎行,眼里帶著按捺不住的喜意。

等將信物交出，她站回唐遲棠身后半步，小聲說：“恭喜師姐得償所愿！”

唐遲棠微微笑了下，回她：“現(xiàn)在還早，遠稱不上‘得償所愿’。”一頓，又沉吟，“我先前想過，如若有人真取回這內(nèi)丹，也要另付謝禮。”

她心里清楚，一份采蓮信物，頂天了不過五十塊中品靈石。若是拍賣價格低些，興許二十塊就能拿到，而五階妖獸內(nèi)丹的價值遠遠不止于此。

之所以開出懸賞，更像是一種賭博：如果有哪位修為高深的仙師前來，恰好愿意出手，那離凌霄樓很近的黎澤素羅蟒，會成為最便捷的選擇。

柳瑩此前和楚慎行提過唐遲棠有另備酬謝，但沒有細說。這會兒唐遲棠將三個玉瓶從袖中拿出，柳瑩方低低驚呼：師姐好生大方！

原來唐遲棠拿出的玉瓶中，分別盛了回春丹、太清丹、元靈丹，分別可以肉白骨、解毒化瘀，以及補充靈氣。唐遲棠是筑基修為，但已經(jīng)偶爾能煉出上品靈丹。每個玉瓶中都有六枚丹丸，大都是中品，但元靈丹中，有一枚上品。

這的確稱得上大手筆。

唐遲棠既能拿出，也是頗有信心，覺得楚慎行一定會滿意。

然而，出乎意料，楚慎行看著三個玉瓶，并不顯得驚喜。

唐遲棠停頓一下，主動問：“或者，楚仙師想要別的？”

楚慎行思忖片刻，看一眼身側(cè)的秦子游。

子游自己可能都沒發(fā)覺。

在回來路上，秦子游駕著青鷺綠衣。這一路，走了一個時辰有余。少年最初的驚喜之后，慢慢習(xí)慣騎在青鷺背上的感覺，并且很快找到下一個新奇事物。

他偷偷地、不住地，去看唐遲棠的機關(guān)鶴。青鷺是靈獸，坐在它背上，對秦子游來說十分稀奇，但青鷺會飛，原本也是件尋常事。

機關(guān)鶴卻是死物，可亦能翱翔于天際。

少年看著唐遲棠的座駕，眼中充滿好奇。

楚慎行留意到，想：子游大概喜歡這個。

可惜的是，楚慎行對此沒什么頭緒。不像從前，徒兒喜歡什么，他便能給徒兒什么。

這又要提及往事。

歸元宗有十二峰，十二峰卻并非一條心。楚慎行曾聽小師妹神神秘秘地講，原來在幾十年前，陣峰與丹峰矛盾重重——如今重來一回，陰差陽錯之下，楚慎行倒是弄明白了其中緣故——到后面，兩位峰主似乎達成了什么交易，關(guān)系略微緩和。可即便緩和了，也不能抹去過往的間隙。

現(xiàn)在看來，這“交易”，有九成可能，是天陰之體的歸屬。

劍峰與丹峰親近，器峰則與陣峰、符峰關(guān)系緊密。楚慎行會操控丹爐，這是白皎領(lǐng)進門、白天權(quán)偶爾指導(dǎo)幾句的結(jié)果。借著這個，他也摸索了些以靈火煉器的法門。可對于器峰壓箱底的機關(guān)獸，楚慎行無從接觸。

他是劍修，可以御劍而行。從前覺得自己用不上，等到被鎖在思過崖下，楚慎行揣摩千百遍陣法丹方，卻從來沒想過機關(guān)獸做法。

到現(xiàn)在，他終于有些心思，問唐遲棠：“我想換一個丹爐，還有一個唐仙子前面用過的機關(guān)鶴。這兩樣加起來，唐仙子不妨開個價碼？”

唐遲棠一怔。

柳瑩也覺得驚訝。

只有秦子游。他眨了兩下眼睛，詫異是有，但轉(zhuǎn)念一想，師尊原先就提過，這回到云夢花會，除了天地蓮?fù)猓驳谜覀€用著趁手的丹爐。再有，一把“有寒鴉六分威力”的靈劍。

至于機關(guān)鶴，秦子游只當(dāng)是師尊一時興起。

他站在旁邊，小小地、不引人注目地，打了個呵欠。

從青鷺身上下來，興奮感沒了，少年遲來地困倦。好在明天還有天地蓮拍賣，如若不然，要他直接去蓮池采摘，秦子游認真覺得，自己八成要熬不住。

他聽楚慎行與唐遲棠講價。

唐遲棠先問，“丹爐倒是好說，但機關(guān)鶴，楚仙師，你是要全新的，還是我那只。”

她表示，算上剛剛那次，自己已經(jīng)用了機關(guān)鶴四次，只剩三次可乘之機。

這話說得奇怪，秦子游偷笑。

楚慎行想一想，覺得自己與徒兒是窮兮兮的劍修，不該鋪張浪費，于是回答：“唐仙子那只就好。”

唐遲棠松了口氣，說：“如此，我便能做主。楚仙師，你不用拿什么‘交換’，我將機關(guān)鶴送你便是。”

楚慎行說：“這……”

秦子游更困了，想：師尊這是在假意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