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依偎的身影

夜更深，墻上時鐘滴答的走著提醒著房間裏的人此刻已是四點。

微弱的壁燈，映亮了床上相互依偎的一對人，那小小的身體擁裹著棉被緊靠在身后瘦削卻堅實的男人懷裏，有些凌亂的發(fā)絲在燭光下煜煜發(fā)光，耀眼卻柔和的咖啡色美艷得惑人。

藍色印花的白磁湯匙從碗中舀起，小心的輕觸到傾澈的下唇，低沈磁性的聲音誘哄著說著命令的話：“再喝一點……”

但接著，不顧懷中人兒虛弱的抗拒，全策手腕一轉，輕易的將半匙的補湯灌進那微張的唇中、。

先前才明白他是在胃痛，因為沒吃東西又受涼的緣故……早知他當時是在忍受著怎樣的疼痛和折磨，他……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以食指試去殘留在唇邊的湯跡，那張小臉仍然蒼白得沒半點血色。剛剛他在他懷裏昏過去幾次，嘴唇都咬破了，幸好現(xiàn)在似乎好了一點，可以喝進去一些湯了，原先冰冷的身子也暖和起來。

這樣的胃，再不吃東西恐怕真的會壞掉，所以他才會趁著他好一點的時候，強逼著他喝，不管他愿不愿意。

“……夠了……夠……”來不及說出完整的話，才張開的唇立刻又被餵入一口，傾澈只有被迫咽了下去，但突如其來涌進的湯水嗆到了喉嚨，令他狼狽不堪的咳嗽起來。

那按在他胃部的手移到了他的背后，輕輕的拍著，順著氣。胃仍然在隱隱作痛，但比起先前死去活來的疼痛已經好了許多，漸漸恢覆過來的感覺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此刻正靠在他懷裏被他溫柔的輕撫著……那似乎帶著魔力的手緩緩的揉著他的胃，肌膚相親的親昵感覺令他渾身發(fā)燙，止不住的輕顫。

為什么……對他這么好？之前的羞辱還在心頭，他記得那漂亮的薄唇是怎樣輕易的吐出殘忍傷害的話語，他記得那令他迷醉的黑眸裏，輕蔑嘲諷的冰冷眼神，令他和血液都為之凝結……然而，此時此刻，他仍然淪陷在他短暫得可憐的溫柔裏。他明明告訴自己，那只是他一貫玩弄的技倆，那只是他殘酷過后的施舍。但，即便是這樣，那雙手親自餵下的熱湯溫暖著他飽受折磨的胃，仍然可以令他感動……那絲毫也談不上溫柔的輕撫，以及……依舊強硬的語氣，仍然可以讓他留戀不已……

他在他面前早就失了尊嚴，只是沒想到，他會失得這么徹底……

臉上感到潮濕的水氣，愈積愈多，滑落下來，滴到雪白的枕上。

他不敢抬頭……不敢讓他看到此刻竟然仍貪戀他的溫柔，仍然這么下賤的想渴求他更多的呵護……

“……還痛不痛……”

頭頂上傳來他的聲音，這聲音好聽得像施了魔法般深深的震動著他冰冷的身體。

搖著頭，慌忙得有些失措，“不……不痛了…不痛了…”

雖然他低著頭，聲音沙啞得像破碎的風鈴，全策依舊能猜想到他此刻的表情，那一大朵一大朵晶瑩的水蓮在他白色的袖子上綻放……哭了？微弱的呻吟掩飾不住啜泣聲，蜷縮在他懷裏的身子輕微的抽搐著，抖得他心隱隱的發(fā)疼……

“別哭了！”忍不住低吼著咒罵了一聲，他的身體太虛弱了，而此刻的哭泣已耗費了他太多的力氣，抽噎的震動還會引發(fā)先前折磨得他死去活來的胃，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再也經不起任何的痛……

“shit！”捧起那張蒼白的小臉，全策試圖用手指拭去那礙眼的液體，可怎么擦也擦不干凈，那該死的冰冷幾乎浸得他手指也顫抖起來。

情急之下他軟弱的投降了，低下頭吻掉那些怎么都不肯停止的淚水，密密實實不留一點，溫柔的舔拭著，咸咸苦澀的液體瞬時涌進嘴裏，之后混著自己的唾液吞進肚子裏……竟然沒有預期當中惡心的反胃。

對于這突如其來親昵的舉動，傾澈瞪著通紅的眼睛空洞的一時失去焦點……他是怎么了……他在吻他嗎？……他不是那么討厭自己碰他為什么現(xiàn)在又要吻他了……顫抖的手怯生的小心的抓住他的衣服…不松開…好想永遠都不松開…

先前的沖動與慌張已然消逝，出于情急下的安撫變成了依依不舍的留戀，吻掉那冰冰涼涼的液體卻再也不想停下來，留戀那光滑的肌膚，忍不住想吻下去的沖動……不行……嘎然而止，全策意識到自己此刻荒謬得想法，停止了那可惡的動作……

“別……”慌忙的捉住那雙要撤離的有力手臂，放肆的偎上去，不要走……求求你……再呆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好……別走……

皺著眉看那任性的人兒抱住自己的手臂死也不放開，全策心裏竟是一顫，好像有什么東西碎了，流了出來，點點滴滴的滲透到身體的最深處……

伸手輕觸那委屈扭捏著的眉，輕撫著…緊閉的雙眸浸著水光，先前才被吻過的地方似乎還殘留著自己的唇上的余溫……眼前剛剛還在輕微掙扎的人兒安靜下來，抱著自己手臂的雙手也在下滑……

心裏忽然升起巨大的恐懼，托起那癱軟的身子，將他再次揉進懷裏，緊緊的再也不松開手……

這樣的動作全策不知道維持了多久，他只感覺自己懷裏的人似乎被自己捂得有了一丁點的溫度，緊緊皺在一起的眉也慢慢的平展，那只包滿紗布的手輕輕的縮在胸前……這時……天邊露出了第一抹亮光，掙扎著沖破了夜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