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暖深呼吸了一口氣，趁著電話那頭的蘇東還沒緩過神來，又道：“爸，我在什么城市你不是很清楚嗎？這邊的生活成本有多高，你平時看民生新聞的時候難道沒看到過？我那編輯的工資付掉房租之后根本連吃飯都吃不上，我晚上不抓緊點時間趕點稿子，我難道要餓死嗎？還是說爸你能給我打錢，讓我緩解一下壓力？”

蘇東沈默了許久，這次仿佛終于回過神來似的，痛心疾首的指責著蘇暖暖，“暖暖，你最近是著了什么魔了？張嘴閉嘴都是錢錢錢的，你要真這么算的話，我從小到大養大你的錢，你怎么算？現在要你這么點東西，就跟討飯似的，我養你這個女兒有什么用？生活成本高？那你干嘛還要去這個城市，你就不能換個生活成本低的？三十多歲的人了，和那些剛畢業的小姑娘一樣只拿著兩三千的工資，你說出來就不怕丟人？ 還整天掛在嘴上，沒錢沒錢的喊，你不要面子，我可還要面子的！”

蘇暖暖掐了掐眉心，走到一個無人的街角，既然蘇東都已經將話說到這個地步了，那她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將這道理好好掰扯掰扯清楚。

“爸，你說你從小到大養活我那么大？但我印象中為什么是媽沒日沒夜的給人做工賺錢給我和歡歡交學費？爸，你好好想想，這些年你在外面工作，有寄回一分錢給我用過嗎？”

“我沒給你花錢？蘇暖暖，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你自己，你大學的學費是誰出的？”

提到大學的學費，蘇暖暖的眼眶不爭氣的紅了紅，壓著喉嚨底下的哽咽，強裝冷靜道，“對，沒錯，大學的學費是爸你出的，但爸你還記得這錢你是怎么拿出來的嗎？大學錄取通知書到的時候，你不讓我去讀，說女孩子讀那么多書干什么？讓我跟著媽去給人做工，是媽叫了家裏的親戚，苦口婆心的勸著你，我哭著求你，你這才不情不愿的答應的，大學四年，除了第一年的學費是你出的，后面三年，哪一年我向你要過錢？”

想起那幾年，別的同學都還在睡夢裏，她卻已經起床去做兼職，別人下了課去玩了，自己卻要緊趕慢趕的趕去店裏打工，蘇暖暖倒是想哭，可她已經哭不出來了。

“后面的學費是我不愿意出的嗎？那是你自己不要，我能有什么辦法，難道還要硬塞給你？”

蘇暖暖冷笑一聲，“是，這當然不能怪爸你，但爸，你自己想想，從我出生到現在，你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錢，而自從我畢業之后開始工作，每年過年過節給了你多少錢，爸，捫心自身，我給你的只多不少，我對你也沒別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對我稍微公平一點，我不奢望你給我嫁妝，但請你給我留點余地，讓我自己慢慢的把嫁妝攢出來可以嗎？身無分文的嫁給別人，就算我未來的老公不說什么，但我的公公婆婆肯定是不會有什么好臉色的！你難道希望我一輩子在家當個老姑娘嗎？”

知道蘇東一心想讓自己嫁人，蘇暖暖特意以這個為切入點，希望蘇東可以暫時別找她的麻煩，至少這兩個月，讓她能專心工作。

但蘇暖暖顯然是低估了蘇東那奇怪的思維模式，蘇東聽了蘇暖暖的這番話，不僅不為所動，甚至還愈加的火冒三丈。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自己嫁不出去倒把責任往我身上推是吧？你當年要不是堅持去留學，現在能沒有嫁妝？那三年工作下來，總能攢出一輛車來吧，你自己把錢都折騰完了，現在倒是來怪我？蘇暖暖，你良心被狗吃了？”

蘇暖暖閉了閉眼，覺得自己已經無力再爭辯什么了。

當年她為什么要工作三年之后再去留學，還不是被錢給鬧的，蘇東連大學的學費都不愿意為她出，她難道還能指望蘇東出錢讓她留學？

她一直喜歡讀書，也一直想去別的國家學習一段時間，她覺得在不同的文化裏生活，可以開拓自己的眼界，這對她今后的發展肯定是有利的，但沒錢那能怎么辦呢？

只能是先工作，然后每天活的像個苦行僧似的，將錢攢下來用以支付未來留學所需的費用，可即便在那幾年她連方便面都不敢多吃的日子裏，過年過節她都沒忘記給蘇東紅包。

去了國外留學之后，其他同學只要每天煩學習的事就可以了，但她除了學習之外，還要打三份工，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過了十二點才能回到家躺著，那幾年，她幾乎是頭還沒沾到枕頭就能睡著，而偶爾的假期裏，去尋找各地的美食，也許就是她唯一的樂趣了。

那會兒她就告訴自己，多累多苦都好，只要能吃到一頓好的，那她就還有堅持下去的力氣。

只是老天爺似乎總愛和她開玩笑，她讀了三年的學位，只剩最后幾個月了，卻因為母親的病重而不得不放棄。

同學導師苦口婆心的勸著，先辦休學吧，等你在國內的事情處理完了，回來繼續把學業完成。

但蘇東卻堅決反對，蘇東說，你回來了就不要再出去了，你再出去，我要是出點什么事，你就連我的最后一面也見不到了，有錢回去讀書，不如幫幫家裏，你媽的病把家底都掏空了！

于是，她婉拒了導師的好意，辦理了退學，收拾了包袱，帶著這幾年打工攢下的那點錢回來了。

母親的病很燒錢，她帶回來的錢，沒幾個月就全交給醫院了，母親身邊不能沒人照顧，她不能出去工作，思來想去的，這才走上了寫網文的路，只是沒想到，這條路一走就是兩年多，而且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條路她也會一直走下去。

“蘇暖暖，別總是說你幾句就開始裝啞巴，你晚上躺在床上好好想想，你最近是不是太過分了！和自己父親算錢，你是怎么想的，我對你的生養之恩，是錢能算的清楚的嗎？”

“.......”蘇暖暖一聲不吭，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