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此刻，風雨看到的依舊和他們看到的一樣。只是，他的沈默不語，是因為他心中在念著蒙兒，此時此刻的她該已經回到了峨眉山了，不知道她怎么樣了。

只說了止戈為武，將軍鷹已經明白了風雨的意思，沒有再多問什么，在風雨沈默不語的看著天空之時，他示意蕭語和紅綃不要驚動風雨，悄然離開了將軍府。除了給蕭語和紅綃留下了一肚子的疑問外，他什么都沒有留下。

望著風雨，兩個人也靜靜地站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們只是這樣想著：“你若站，我們就陪你站著，說了不分開，我們就不會再離開你了！”

夜風靜靜地吹著，天空之中的繁星慢慢的消失了，天空之中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天空雖暗，將軍府的后花園之中那盞風燈卻在燃盡著最后一滴蠟，上演著蠟炬成灰淚始干的傳說。

朝露初起，本是萬物沈寂的峨眉山中，一聲清脆突然響起，回蕩在山間的鐘聲打破了夜色的沈寂，山中一切都隨著這鐘聲活了過來。被鐘聲驚起的鳥兒在枝頭跳躍著，圍著峨眉金頂吱吱的叫著，念著它們心中的無量壽佛無量壽佛，開始新一天的忙碌！

在鐘聲響起之際，身為峨眉首座，年過不惑，慈眉善目，一身白衣的無悔師太早已經洗漱好，隨著鐘聲拿起幾上的拂塵，邁出清舍前往大殿做早課。才走到殿外，一個十三四歲，長的眉清目秀的小道姑朝她跑來，一籍首道：“師傅，師傅，靜玄師姐回來了！”

“靜玄回來了！”無悔心中一喜，靜玄可是她最寵愛的弟子，出去了很多天了，一直都沒有她的消息，做師傅的一直在牽掛著她，昨天晚上還夢到她。自己心中還想著今天讓幾個弟子下山去打聽打聽有沒有她的消息，沒想到她這么快就回來了。欣喜之中，早已經心靜如水的她還是略帶興奮的問到那小道姑：“明月，你師姐在哪呢，她什么時間回來的？”

回頭看看大殿，明月怯生生的瞪著迷惑的大眼睛說道：“回師傅的話，靜玄師姐跪在大殿之中呢，我和她說話她也不應我。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時間回來的，今天早晨我起的早了些，便早早的到大殿去，想讓師傅高興高興。可我才進殿就看到在普賢菩薩下跪著一個白衣人，看她的穿著可不像是峨眉的人，可身影卻是很熟悉。走近看了，才知道是靜玄師姐！”

“是嗎，她怎么沒有穿道袍，這孩子怎么了，平常她可是最疼明月她們這些小師妹的，今天怎么不理睬她了，莫不是遇見了什么事情？”心中掛念著徒兒，她快步走到殿前，清煙裊裊中，早看見靜玄端跪在普賢菩薩座下，她身上雖然是白色，可卻如明月說的不是道袍。看著倒像是軟革制的皮衣。看她穿在身上雖然很是漂亮，可卻是怎么看也不如她穿道袍時候入眼。這時，殿外已經來了不少弟子，看著靜玄在那，都等在了殿外。無悔緩步走入殿中，看著跪著的靜玄心中噔的一下，走到她跟前，望了望殿外的弟子朝普賢菩薩稽了個首，高頌聲無量壽佛道：“眾弟子開始做早課，靜玄隨我來！”

“謹遵師命！”眾弟子道。

隨著無悔離開殿中，靜玄也站起身來拿起地上的包袱和劍隨她而去，出到門外，明月迎上來怯性生道：“師姐，把你的包袱給我，我替你拿著好了！”

“嗯！”對明月勉強的笑笑，摸摸她的頭，把包袱給了她，望著師傅身子一擰，踏著殿前的樹梢朝殿后的山崖躍去。靜玄也不敢怠慢，腳尖在地下一點，掠過樹梢直趕向師傅。殿前的眾弟子看見她的身法，縵妙多姿，這一躍，直接就掠過樹梢上了崖，僅只是在崖上一借力，就直上了七八丈。三十多米高的懸崖絕壁，她只借了三次力就上去了。相比借了四次力的師傅，她的輕功反倒是高了一籌，皆暗道：“這靜玄師姐，才離開了這些日子，功夫又高了許多，真是羨煞人也！”

上得崖上，無悔往前走了幾步，看著微發白的東方道：“靜玄，為師和你很久都沒有在這看日出日落了。離開峨眉沒多久，你的功夫又精進了，一身修為早在為師之下了！”

“是的，徒兒很久沒有和師傅一起看日出了。至于徒兒的武功，還不都是師傅悉心教導的好！”靜玄應道，走到師傅身后，看著秀美的峨眉，聆聽著風聲、松濤聲、山間的瀑布聲、還有各種各樣鳥獸的鳴叫聲，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她開口說道：“師傅，我……”

可她的話剛要開始，就被無悔師太打斷了，望著青山薄霧，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在靜玄身上發生的變化，她怎么會看不出來呢。一聲無量壽佛，無悔說道：“紅塵俗事，諸多紛擾，為師也年輕過，不必多說了！”

“師傅！”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眼淚從靜玄的眼中流下，雖然自己沒有說，師傅法眼卻已經看透，她多么希望師傅狠狠地責罵自己，懲處自己。可她卻對自己如此寬恕，她的寬恕讓靜玄很難過，師傅對自己寄予厚望，視如己出，可自己卻偏偏傷了她的心，讓她失望了！

山間的薄霧慢慢的成為紅色，太陽就要升起來了，新的一天開始了。無悔師太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靜靜地看著旭日一點一點的升起，當太陽光灑在她們身上之際，她轉身望向自己的愛徒，手指滑過她的臉龐道：“孩子，如果你認為這一份感情值得你付出，那為師祝福你！”

“師傅！”拉住師傅的手，靜玄再也抑制不住，撲到師傅懷中哭道：“對不起，師傅，是我讓你失望了，是我的錯誤。我不知道這是怎么了，從我看見他的第一眼開始，仿佛兩個人早在前世就相識了一般。師傅，我動情了！”

安慰著她，無悔說道：“傻孩子，峨眉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有著情，人非草木又豈能無情呢。男歡女愛，本就是人世該經歷的，只是，為師擔心的是，你從小就長在峨眉山中雖知善惡，可卻從不諳情事，如果有朝一日，被愛所傷，你忽然之間看透了愛這東西，心如死灰，那才是為師最心痛的。孩子，告訴師傅，他待你好嗎，他是誰？”

“嗯，他真心待我，就連蕭語也說我是他最愛的女人。師傅，他來自塞外的大雪山，卻原本是中原人，姓風名語，自號龍紋夜叉，比徒兒還略小些！”

“蕭語？”無悔覺得這個名字好熟，卻耳熟的想不起來了。

靜玄點頭道：“是的，師傅，就是完顏先生的愛徒蕭語，那個曾經在峨眉山上呆過愛哭鼻子的調皮丫頭！”

靜玄如此一說，無悔立刻想起來了，蕭語小時候隨完顏不惑來到峨眉山，因為完顏不惑有事情要做把她留在峨眉山了一些日子。那丫頭，聰明，漂亮也調皮的很。現在事隔多年，那小丫頭也長成大姑娘了。這一次為“龍城血案”的事情，也夠這孩子忙碌的了。想到蕭語小時候調皮的樣子，無悔心中則溫情的一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問道靜玄：“你的事情蕭語那小丫頭也知道？”

“是的，師傅！”知道在自己師傅的面前，自己是不可能也無法去隱瞞什么的，靜玄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對師傅說了一遍，待她說完，無悔苦笑道：“前世因，今世果，有果必有因，這緣份是對是錯呢？”

她的問題，靜玄也無法回答。師傅的心情她是可以理解的，可她并不能完全的明了。望著秀色峨眉，無悔覺得自己可以接受靜玄動了凡心，愛上一個男人，并愿意為他付出。可是，也曾經愛過的她無法接受一個男人的愛分給了三個女人，何況這另外兩個女人之中有一個竟然還是被正派中人所唾棄的幽靈山莊之主呢。她疼愛著靜玄，她可以為她付出自己的畢生精力，可她不希望看到在三個女人共同愛上一個男人的感情之中，靜玄會受到傷害。那傷害，會是註定的。不，她不能夠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她不能讓靜玄受到傷害。想到這些，曾經被愛傷過的她鉆入了牛角尖，背對著靜玄望著秀美天下的峨眉幽景道：“從今天起，罰你去思過崖，沒有我的同意，不準離開思過崖半步！”

不明白，剛剛還安慰著自己的師傅，為何突然之間會性情大變，但自己回峨眉來就是來接受處罰的，跪在地上，靜玄道：“謝謝師傅的寬恕！”

“去吧！”袖袍一揮，無悔不在看靜玄一眼，她心中的痛已不只是痛徹心扉，也不在是刻骨銘心，她也說不出那是什么感覺，聽到靜玄離開后，撫摸著自己右手腕上的疤痕，她問自己：“我這樣對她，是不是太殘忍了，畢竟我也年輕過，也愛過，也為一個男人死心塌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