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穎達(dá)到晉王府時(shí),柳倦剛沐浴完。
他穿了身寬松的寢衣,墨發(fā)松散,發(fā)梢還有些濕意,正滴著水。
他正坐在書房的桌案前,反覆翻看著蘇遇留給他的絕筆信。
之前在北疆時(shí),蘇遇因?yàn)橐s上今年的春闈考,早他一步動(dòng)身來了金陵。
是他親自在城門口送蘇遇的,卻不曾想蘇遇再也沒能回去北疆。
他將那封信抖了抖,又展了開來,分明已經(jīng)反覆看過了很多遍,卻忍不住的,又看了一遍。
白紙黑字上蘇遇寫到:
“凌塵吾兄,見字如晤。
愚弟不義,恐要先行一步了。只盼數(shù)十年后,你我黃泉相見,還能再品茗誦詩(shī),暢談古今。
愚弟這一生,走過很多路,也吃過很多苦,方能走進(jìn)這繁花似錦的金陵城。余畢生所求,不過一個(gè)明字。奈何此愿,終不能達(dá)成。
十年寒窗苦讀,一路風(fēng)雨泥濘,卻終入大夢(mèng)一場(chǎng),余不過一癡人而已。
原以為,拼盡全力,便總能有所收獲。可怎知,到頭來,盡全是一場(chǎng)空。
余身處泥濘,只敢于夜深人靜之時(shí),稍稍抬眼窺探皎潔月光,卑微如同螻蟻一般。
曾以為,讀書會(huì)是一條出路。雖身處寒門,亦不墜青云之志,也不枉活一世。
可這高墻綠瓦的金陵城,擊碎了余所有的理想。
余身處黑暗,耗盡心力去爭(zhēng)取那些在貴人眼中或許本就是稀松尋常之物,筋疲力竭而又狼狽不堪。
可最終,卻落得個(gè)遺憾敗北,慘淡收?qǐng)觥?
余一心渴求明月,可明月視我如芻狗。
余一腔熱血,滿腹深情,終是付諸東流。
這卑劣的一生,終是要走到盡頭了。
唯愿來生,生于大同之世,世間再無門閥士族之見。”
他是在蘇遇撞了登聞鼓之后才收到這封信的,若是他能早一些察覺到蘇遇的決心,若是他能早點(diǎn)回京,若是他能替蘇遇討回公道,或許蘇遇就不必死了。
想到這,柳倦忍不住地雙手顫抖,牙關(guān)緊咬。
聽到下人稟報(bào)說花府小姐深夜拜訪,他連忙收起了那封信。
生怕是又出了什么事,他都沒來得及擦干濕發(fā),隨手披了件外袍便去了前廳。
與此同時(shí),花穎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前廳的椅子上喝茶,本也不是特別著急的事,但不知為何她就是想立馬來找他。
晉王府的茉莉清茶清新淡雅,茶水一端上來,似有若無的香氣便溢滿了整個(gè)前廳,她沒想到晉王府的人會(huì)拿這個(gè)茶招待她,端著茶杯的手停頓了下,她望著杯盞中氤氳的水汽,略有所思。
每次與柳倦親密接觸,她的鼻尖都會(huì)聞道股淡淡的清香,不難聞,也不刺激,那股味道清雅淡然,聞起來總會(huì)給人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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