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猴

中秋佳節(jié)，舉家團(tuán)圓和睦，總有些寂寥的人席地而坐。黑漆漆的房間裏僅靠著別家的煙火勉強(qiáng)點(diǎn)亮，不至于太悲戚。

卞采蜷縮著，窩在客廳地板上，眼睛看向窗外的煙花璀璨，心裏泛起陣陣酸楚。

這時，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不用猜也知道門外來人是誰，卞采并未打算去開門。她料想到申青耶會帶來怎樣一番說辭，可是，眼見為實(shí)，再多的廢話，只是浪費(fèi)時間和口舌。

偏偏，她心裏想一出，行動上又是另外一出。

她去開門。

門外果然是申青耶。

“有何貴干？”卞采握住門把手，冷冷地問，仿佛下一秒，她會毫不留情地關(guān)上門。

門口站著的申青耶額頭布滿汗珠，手裏拿著脫下來的西裝外套，日常整潔的白色襯衫沾滿來路不明的暗紅色污漬。

他開口：“我和她是逢場作戲。今天我是要和她結(jié)束關(guān)系，不是你剛才看到的那樣。”

“你是演員嗎？如果不是，這么親密的逢場作戲，我只能接受一種解釋，你是警察臥底，在為人民服務(wù)。不然，你就是在腳踏兩只船，并且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乃啦怀姓J(rèn)。

你是臥底嗎？回答我。”

想想就搞笑。卞采自嘲，她妄想聽到申青耶說他真的是警察臥底，很顯然，這件事的概率比她中彩票頭獎還渺茫。

“不是。至于我為什么這么做，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會告訴你一切。可以嗎？”申青耶懇求。

卞采沒回答，從上衣口袋掏出手機(jī)，低頭翻找什么，隨后開始陸續(xù)念出名字來。

“于小楓、章瑋微、寧璨、鄧秋妮……”

“這些人也是跟你逢場作戲嗎？那么我卞采以后也是你戲中不值一提的一員，還是說已經(jīng)在戲裏了。申青耶，你讓我很失望。”卞采說出自己的那一刻，既可笑又心酸。

申青耶眼圈泛紅，低著頭，左手拇指用力按壓食指，嘴上只是一遍遍的重覆，“你跟她們不一樣，你跟她們不一樣，不一樣。”

他沒有辯駁以上卞采提及的人名，那么說明那些人都是真的存在，不是私信給她的人在哄騙她。

卞采整個人仿佛喝了一大瓶烈酒，全身火辣辣的，太陽穴生疼，眼淚不由自主地啪嗒啪嗒往下落。

她胡亂用手背抹掉，恐自己說話忍不住會夾雜哭聲，不愿讓申青耶以為她有多傷心，故作鎮(zhèn)定，轉(zhuǎn)化為手語交流。

「我，卞采，這兩年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惦記著你的病會不會加重，害怕你突然崩潰結(jié)束生命。再次見到你的那一刻，我暗暗發(fā)誓，這輩子絕對會保護(hù)你的生命。你可能會在跟其他女人溫存時，偷偷踐踏我的愚蠢。」

「但，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傻傻擔(dān)心著我“唯一”男朋友的安危，甚至超過我自己。現(xiàn)在想想我他媽的真可悲，為你這么一個“海王”，浪費(fèi)我的絕對真摯。」

愛情是美好的，只是愛情裏的人曾美好如寶玉般，演變出瑕疵。有些人有潔癖，無法忍受一丁點(diǎn)劃痕，可有的人愿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過且過。不過，有瑕疵的那位愈發(fā)得寸進(jìn)尺，非要玉碎。

誰還慣著誰呢。

有瑕疵的申青耶只覺得說什么都是錯的，倘若什么都不說，他即刻就會失去卞采，他也用手語回應(yīng)。

「告訴我，我怎么做，你能原諒我。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你一句話。」

他說了逢場作戲，說了會解釋清楚。現(xiàn)在，就現(xiàn)在，明明就快要失去她，而申青耶依舊自信滿滿。怎么？她卞采就這么瘋狂愛你，死心塌地愿意等你、信你、寬容你。

「好啊。我說什么你都會去做。還記得那年在海邊，因為我，你自殺未遂嗎？那么我希望這次祝你自殺順?biāo)臁＿@叫惡人現(xiàn)世報。」

「以后別來找我。我不稀罕你這塊劣玉。」

先前，卞采還會擔(dān)心申青耶的精神狀態(tài)。如今看來，她氣急而出的惡語應(yīng)該不會傷害到申青耶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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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結(jié)束當(dāng)天，卞采去平青園給姑姑掃完墓后，準(zhǔn)備回家收拾完東西，坐高鐵回學(xué)校。

她到了小區(qū)，一輛覆古綠色超跑赫然停在她家樓下。這么扎眼的車子，卞采再怎么目不斜視，也會稍稍瞥一眼。

當(dāng)卞采收回視線，往前走時，身后傳來熟悉的高跟鞋腳步聲。她轉(zhuǎn)過身一瞧，果然是許久未見的黎大小姐。

“采妹妹，好久不見哦。”黎瑞身著酒紅色包臀連衣裙，腳下及膝皮靴，干練短發(fā)搭配墨鏡，既性感又野性。

果然，樓下那輛騷包的車是黎瑞的。雖然黎瑞看起來很富有奢侈，但她還好，沒有刻意讓人覺得這女人就是在炫富。

現(xiàn)在看到跟申青耶有關(guān)的人，她控制不住地?zé)┰辏绕淅枞疬€是申青耶的表妹，卞采一點(diǎn)也不想搭理她。不過，這些年的相處之后，黎瑞不僅僅只是表妹的頭銜，潛移默化中，卞采也把她當(dāng)成閨蜜看待。

卞采沒好氣地說：“我很忙，沒空陪大小姐玩，您走好。”

黎瑞笑著湊上前去，熱臉貼冷屁股，她也愿意。主要是，她非常喜歡卞采這副調(diào)調(diào)，對她愛答不理又不阿諛奉承。

“剛見面就趕我走。咱倆這感情也太塑料了。我最近找到一家巨好吃的火鍋店，走啊，我請你吃。”

“真沒空，我要趕高鐵回學(xué)校，回家拿了行李就走了。你找別人陪你，下次我再陪你。”卞采看了眼時間，快要來不及了，推辭后，趕緊往樓上跑。

剛跨上兩節(jié)臺階，黎瑞從背后拉住她的手，佯裝依依不舍，開口說：“你再陪我一會。等會，我開車送你回學(xué)校。看到那輛炫酷的跑車沒，限量款哦。”

“真是拿你沒辦法，你現(xiàn)在怎么越來越黏人了。”卞采嘆了口氣，從樓梯上下來。

黎瑞牽著她的手，還晃了晃，特別像是學(xué)生時代，要好的同學(xué)們手牽手漫步在校園中。

“你知足吧。喜歡你才碰你的。此等榮幸，你就偷著樂吧。”

卞采翻了個白眼：“呵呵，我謝謝你的喜歡。”

那家火鍋店確實(shí)很好吃，而且人流量特別大。沒提前預(yù)約，她們兩人排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