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殺的,這是要的命啊！”張姨娘見有來搶十七十八郎，一邊去拉扯一邊哭天嗆地,奈何她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又學不會四夫那套撒潑打渾，只得眼看著十七十八郎哭鬧著被架去了東廂房那頭。

張姨娘呆自家門前哭喊了幾嗓子便靜下來,朝著上房方向如鬼魅般斜著嘴角冷笑一聲,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馮五爺早上剛到店鋪,就有商會的來告之，說原化廣川府那邊派了來收軍糧，讓馮家的米鋪提前作好準備，這次廣川府要收三萬斤糧草，滇州商會只承擔了一萬斤糧草任務分攤給各商戶,其余兩萬斤糧草任務全由金家米鋪分去了。廣川府駐軍歸定北侯管，一向買賣分明，不像其他軍隊明吃暗吞要占商戶的便宜，廣川府收糧也是按著市價來收，有時甚至會比市價稍高一點，商戶們都不吃虧，所以滇州商會感念廣川府的仁義，只要有收糧任務下來，都第一時間籌措糧草，絕不耽誤半分工。

馮家分攤到的是兩千斤大米，要三天內備好，馮五爺問商會來的為何會這般急，商會的告訴他，說三天后定北侯率三千親兵從京城過滇州回廣川府，屆時便會順道押運糧草一同回去。還說商會會長說了，這次是定北侯親自來收糧，若是哪家差了一斤半斤糧食，就不要滇州開商鋪了。

“五爺，擔心什么？家軍隊是跟買，又不是跟借，街頭老魏家，除了備三千斤白面，還主動送五百斤雜糧和五百斤草糧過去，自己看著辦吧?！?

商會的走了，馮五爺便有點發愁，馮家米鋪雖說一直是歸五房經營，可去年二房的絲綢生意出了問題，為了補二房的漏洞，米鋪很是低價放了些存糧出去，這樣米鋪的余糧就不多了。

前段時間，四房又鬧著說五房將米便宜賣給別，也不肯將米賣給親家老吳家，誰說四娘嫁去老吳家就不幫襯娘家了？是五房中間插梗子，老吳家想幫手也沒法。馮五爺知道四房渾說，想將二房對老吳家袖手旁觀不肯伸援手的怨氣轉嫁到五房身上，又想從米鋪裏撈點便宜去討好四娘的婆家，但他除了自己院裏能說幾句話，馮家這個大家庭裏也是不常多話的。最后被逼得沒法，只好低價又放了一部分米糧給老吳家?，F下又不是秋收時節，想短時間籌措兩千斤大米不是件容易事，米鋪現的存貨滿打滿算也就一千來斤白米和一萬多斤面粉，原本想托給鄉下收租的馮四爺和八郎，讓他們順帶收點糧回來，可再快三天也回不來啊。唯今之際，要么就是向同行借，要么就是去別家買，不管是借是買他都得回去跟老太太和幾房商量。

正馮五爺焦灼之時，張姨娘派來叫他回去，說家裏出大事了，說她活不下去，他再不回去就見不著她了。

馮五爺頓時頭有些腫大，這一個二個這兩天都不給他省心，小張姨娘是這樣，大的一個也是這樣，天天這樣鬧騰，日子還過不過了。等他趕回院裏時，就見張姨娘失魂落魄坐自己房門前，兩眼直勾勾盯著地面，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頭發有些散亂，馮五爺見她這樣就有些心痛，上前將她扶起來：“這天又不熱，地面還關著寒氣，坐地上做什么，當心涼了身子?！?

張姨娘見是馮五爺回來了，一把抱住他淚流臉滿，沙啞著嗓音哭道：“活不了了啊！十七十八被帶走了，她這是要的命??！是真活不了了……”

馮五爺聽得一頭霧水：“誰把十七十八帶走了？帶到哪去了？”

張姨娘一邊哭一邊捶胸頓足：“都是的錯啊，不該帶著十七十八郎過去給姐姐和親家夫請安，不該讓阿飛驚著十四小姐，更不該讓十七十八不分尊卑去纏著十四小姐玩鬧，千錯萬錯都是的錯，要打要罰都認，就是要的命也認，可不讓再見的孩子，比剮身上的肉還痛啊，老爺啊，救救們母子吧?！闭f得仿佛世上最慘絕寰的事就發生她身上。

馮五爺聽了好一會才搞清楚事情，心裏頓時一股火氣升了上來。要說他對外還算謙和，對其他幾房也算忍讓，對小張姨娘和張姨娘算疼惜，對倆個兒子也寵愛，對十四娘最起碼也能做到忽視，可唯獨對楊氏就有些苛刻。他覺得楊氏是他的正房嫡妻，必須要對他知冷知熱，要包容他所包容的，要喜歡他所喜歡的，他東時她不能往西跑，她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就是讓他順心如意。所以，這么多年來楊氏一味的忍讓成全就更加重了他那份私心，他更覺得楊氏就是為他而存的，她不能有自己的主見不能對他進行絲毫的反駁。以前楊氏都做得很好，可自從發生十四娘這件事，楊氏就開始有些變了，她開始有了自己的看法，她不同意他對十四娘婚事的安排，她甚至還仗著自己娘家此跑到小張姨娘那兒將家丫鬟打了，如今更是強行帶走了十七十八郎。

雖說十七十八郎是庶出，但他心底一直將他們當嫡親的兒子看待，他準備再等兩三年就以楊氏無子為由將十七十八郎過到她名下，讓他們名正言順成為馮家嫡親少爺，但也只是名義上的過給楊氏，并不是真的要交給她撫養，他知道張姨娘絕對不允許誰帶走她倆個寶貝兒子的，他是寵張姨娘的，他甚至有些怕她。但是現楊氏強行將倆個兒子帶走，顯然是越過他的掌控，觸碰了他的權威，是不可饒恕的。

馮五爺甩開還一旁哭泣的張姨娘，一臉怒氣朝楊氏房裏走去。張姨娘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想了想小跑幾步攆上了馮五爺。

“將十七十八郎關哪了？”馮五爺推開楊氏的房門劈頭蓋臉便朝楊氏怒喝道。

楊氏和季夫剛從十四娘房裏回來，請了大夫察看了十四娘的傷情，腿傷還好，休養一下問題不大，只是手臂上那道疤，只怕要好起來就不容易了。十七十八郎被帶去東廂房一路上大喊大叫，拼了命的撒潑打滾，七八個抬才將他們抬去東廂房，房裏鬧騰了一下安靜下來，想必是睡著了。楊氏一直讓守屋外，讓他們好好瞧著倆，不能出半點岔子。

見馮五爺過來興師問罪了，楊氏初一楞神，淡淡道：“東廂房，十七十八也老大不小了，跟姨娘擠一個屋子成何體統，沒得被笑話。”

“笑話？！看就夠讓笑話了！”馮五爺臉紅筋漲朝楊氏吼道，“六七歲的孩子懂什么？也跟她們計較？不就是一只貓嗎？犯得著這樣小題大做？！”

季夫和楊氏同時皺皺眉，季夫放下手中的茶杯，原本倆夫妻打嘴仗她不便旁觀，可是馮五爺打楊氏那是有先例的，她怕楊氏一個留房中吃虧。

“正因為不同他們計較，才將他們安排到東廂房住，改明兒再請個先生來教他們學問，六七歲也不小了，該識文斷字了?！睏钍虾闷獾貙︸T五爺道。

馮五爺手一揮：“那也不是操心的事！趕緊讓孩子回去！家那邊住得好好的，搬什么搬，就事多！”

“那怎么不是/操心的事？是正室是孩子的嫡母，管教他們是的責任，有義務將他們教好！”楊氏想同馮五爺講講道理，這么多年了，她一直將很多話放心裏，不是不會說，只是懶得說，也不會有來認真聽她說的話，“孩子不小了，很多規矩是要學的，哪能只顧著玩耍？多少也是為了他們好，馮家的家業大，以后都是要靠他們這一代的。沒福生他們，可總該盡心養他們，不然以后孩子外面犯了錯，家指責的只會是這個嫡母沒有將他們看顧好，傷及的也只能是馮家的面子?！倍粫ス肿镆粋€姨娘。

張姨娘馮五爺背后委屈哭起來：“都是的錯！姐姐要怪就怪，不要再說孩子犯錯讓馮家沒面子的話，這樣說孩子比說還難受?！?

馮五爺一聽就火大，端起桌邊一杯茶就砸到地上，沖楊氏吼道：“這就是當母親的樣子？要是嫌那倆孩子辱了的顏面，那趁早將他們還給張姨娘，以后他們娘三的事不用管！不是還有十四娘嗎，就守著她過得了，好過拆散家母子。以后小張姨娘和張姨娘那兒就少去，管好自己的事就得了，別跟哪兒都想踩一腳，嫌還不夠煩哪？”

換作是以前的楊氏，可能大事化小就這樣算了，可經過十四娘的事情，又想起十四娘手臂上那丑覺的疤痕，還有季夫同她說的那些話，她覺得心底有什么東西掙脫開來，緩緩站起身，堅定地看著馮五爺道：“好啊！這就讓放十七十八郎回去，從今往后他們母子三也不要再跟前出現。也會讓放出話去，馮家十七十八郎跟這個嫡母毫無半分關系，他們從小跟著姨娘長大，由姨娘教導，只認姨娘當娘！”

楊氏字字說得清晰，聽得張姨娘身體一顫后背發麻，若楊氏真傳出這樣的話去，怕十七十八郎這輩子都翻不了身，嫡母不認可他們，任憑生他們的姨娘再得寵，他們怕也只會落笑柄，以后想打理馮家生意或想說門好親事怕也難上加難了。

“…………”馮五爺氣得手指發抖，想伸手嚇唬一下楊氏又見季夫一旁虎視眈眈盯著他，只得拽了拽拳頭道：“好好好，算狠算狠！”掉轉頭就朝門外走去。

這下張姨娘是真傻了眼，看了看楊氏又掉頭看了看遠去的馮五爺，好半天才“的天哪！”哭喊著朝外面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