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盈到底是被困在怎樣的心事裏？
馬車終于駛到了平陽侯府前，平陽公主風(fēng)風(fēng)火火就要來瞧她女兒到底受了什么苛責(zé)。
曹壽抱著曹盈緩步走下馬車，無聲地向她搖搖頭，示意曹盈睡著，就不要問了。
因為這些日子吃睡不佳，曹盈現(xiàn)在的模樣很憔悴，平陽公主看著心臟抽疼。
但她也不敢真的將安眠的曹盈吵醒，只能退開一步，想著也不必急在這一時。
總歸是邀了曹盈這些日子都在家中住著，她有什么想不通的，這些日子可以慢慢說開了。
曹盈醒來時，天邊已是薄薄的暮色，曹壽著人搬了簡易的桌椅，正坐在不遠(yuǎn)處看著書簡。
她撐著床鋪坐起，看著爹爹凝神研讀的寧靜模樣，一直困擾她的思緒仿佛都被暫時拋開了。
或許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曹壽抬眼向她看來，展顏笑道：“盈盈睡飽了嗎？”
曹盈點頭，久未有過的安眠讓她神清氣爽，熟悉的環(huán)境也讓她放下所有心防。
她手輕輕撫著先前墊在自己身下的長衣，那是屬于平陽公主的外褂，還帶著平陽公主常用的熏香香氣。
難怪她夢中能如此安心。
曹壽走過來，替她將小衣一件件穿好，又抱著她坐下，讓她踩在了自己膝上。
于是曹盈就能看到方才曹壽凝神讀著的是哪一篇——是道家經(jīng)典《道德經(jīng)》裏傳播很廣的那一章“上善若水”。
這章實在太過基礎(chǔ)了，曹盈有些不敢信方才曹壽是在仔細(xì)看這篇。
她仰臉探詢向曹壽，曹壽含笑道：“我方才一直想著，要怎么講解才能讓你接受這一章的內(nèi)容。”
曹盈知道爹爹必是為她好，才想著與她講習(xí)道理的。
可是《道德經(jīng)》這一章正是她最厭惡的。
水利萬物而不爭，而她已經(jīng)恨透了不爭這個想法。
“盈盈似乎對這個不爭有些誤解，至少在爹爹看來，只是看處什么樣的境地爭與不爭。”
曹壽看出她的排斥，向她解釋道：“爹爹崇道家，可要是真的什么也不爭，也沒法娶到你娘親。”
“那爹爹到底是想讓我爭是不爭？”曹盈被他說得糊涂了。
“爹爹說過不干涉你的想法，只是希望你學(xué)水的一點。無論面對危局如何選擇了，都不要糾結(jié)于已決定的事。就像水無論是選擇東流至海還是擊石成瀑，都不會想著逆流，重作選擇一樣。”
曹壽不知曹盈困惑的原委，但曹襄向他傳信時給他的信息就是曹盈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他相信他的女兒做出選擇時必然有她的理由，如果原本就沒有完全正確的答案，他希望她決定一個選擇后不要后悔。
至少不要因后悔而傷害到她自己。
“盈盈只需要告訴爹爹，如果你回到選擇的當(dāng)時，會不會換一種選擇就好了。”
曹盈搖搖頭，她顧及著與外舅公田蚡的情分，總是要幫他一把的。
田蚡能讓劉陵威脅著行事的把柄，怕不是足以致命，這才不肯主動認(rèn)罪從輕處置。
這樣衡量輕重，劉陵只是太皇太后手上一個可有可無的棋子，即便失去影響也不大。
只是她這么做實是在當(dāng)幫兇，無論什么緣由都是行錯了事的。
“既然你不會更改決定，那就更沒有必要后悔了。”曹壽捏了捏她的臉，她頰上已沒有多少肉了，讓他一陣心疼。
曹盈抿著唇，沒有因為曹壽的一番話就直接解開心結(jié)，但好歹心理稍微好受了些。
她抱著曹壽的脖子蹭了蹭，道：“爹爹說得有道理，但是讓我再想想吧。”
如果仍要面對人情與對錯的抉擇，她會如何選，她需想清楚。
曹壽知道應(yīng)該再多給她些時間，便摸摸她的發(fā)，重將她放到了床榻上，讓她一人獨處思考。
他走出門，就見平陽公主正在在門外，倚著門框鼓著嘴，見曹壽走出來眼神閃爍著不去看他，粉面含春。
“阿慧聽了多久了？”曹壽難得見她帶羞，哪裏肯就此放她逃了。
“剛來，什么也沒聽到。”平陽公主的謊言太容易看穿，還故意掩飾道：“盈盈若是醒了，我就進(jìn)去與她說說話。”
“讓盈盈自己想想吧。”曹壽牽了她的手，嘴角弧度更大了些：“干脆與我說說話。”
“與你有什么好說的，我還與你生著氣呢，你別忘了，以為說句情話我就能饒了你了。”
曹壽前幾日徹夜理文書，叫平陽公主抓了個正著。
若不是曹盈這事兒出來，她怕是這個月都不愿睬曹壽。
“所以還是聽見了是吧。”曹壽讓她正對自己，向她深情表白道：“阿慧，為你我是需爭的，如今更有兩個孩子需我去爭，我總需些爭的本錢。”
“你還爭什么爭，有什么是我不能出頭去的。”平陽公主根本聽不進(jìn)，甩開他的手，氣呼呼地走了。
曹壽露出些落寞的神情，但只一瞬他就整理好了情緒，重笑著去追妻子的腳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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