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奇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他體貼地問道，“你要休息一會兒嗎。”

蒂娜點點頭，她隨手從托盤中拿下一杯果汁。

這個時候是中場短暫的休息，所有的男男女女都停歇了下來，有的靠在墻上抱著手臂互相調(diào)笑，有的坐在椅子上張望四周。

“我也很高興?！辟M奇在一邊坐下，托著腮看著蒂娜，“接下來那支舞，我還能邀請你嗎。”男孩子瞇起眼睛笑著，細碎的褐色頭發(fā)調(diào)皮地浮動在額前，蒂娜怔怔地看著他，她低頭看自己的腳尖，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是傳統(tǒng)的派對舞蹈，小提琴搭在琴弦上輕輕觸碰發(fā)出活躍的音節(jié)，蒂娜和女伴站成一行，等候音樂開始。男伴一排站在對面，費奇和她面對面站著。蒂娜原以為自己會緊張，但是不久，心情的激動就消失了，伴隨著樂隊的節(jié)奏，左右搖曳，輕輕滑步向前，頸脖子俯仰自如。

有時，小提琴獨奏得恰到妙處，別的樂器都停止演奏，她的嘴唇也會露出微笑，隨后，樂器又都同時吹奏起來，短號發(fā)出了響亮的響聲，腳步又合上了拍子，裙子飄開，掠過費奇，他們繞過身邊的舞伴，背對著交叉而過，各自原地轉(zhuǎn)了一圈，他們朝著對方伸出了手。

這個時候，幾只熒光蝶從頭頂上的玻璃吊燈下，遠看就像細粉飄散在空中，其中一只擦過了蒂娜的耳朵，她抬起一只手觸碰而來一下耳垂，另一只伸出的手落入了費奇的手心。

溫溫涼涼的陌生的觸覺讓她心裏起了奇異的感覺，她一驚，抬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是黑發(fā)的男孩子，他一絲不茍地將禮服扣子上的每一顆都叩上，他只比她高一點，此刻靠近他的時候給蒂娜帶來巨大的壓迫感。

蒂娜暗自感到不好，而這在這時，光線突然暗了下來，音樂陡然撤銷，而后幽幽地慢節(jié)奏地流淌出來。湯姆的神情晦暗得讓蒂娜看不清，他伸手攬住她的腰部。他們跳得很慢，但是挨得很近，湯姆甚至可以模糊地看到蒂娜裝飾衣服上身的花邊，震顫得發(fā)出了簌簌聲、鉆石別針在胸前發(fā)出了閃爍的光輝，甚至聽得見她的手鐲和光胳膊磨擦的聲響。

女生領(lǐng)口脫出的線頭和腕上劣質(zhì)的首飾，讓湯姆想到他放在宿舍裏的那些打著補丁的書本，那些他從來不肯在別人註視下翻開的書本，以及他自己無法拿出手的破舊的二手掃把，所以他厭惡飛行課。

而這個時候他註視著蒂娜，她就在他的懷裏，身體和步伐都很僵硬，她和他一樣似乎滿懷著心事。這個時候，湯姆心裏多了一層朦朧的觸感，就像他兒時孤兒院趴著玻璃看著另一個男孩子被科爾太太揍的場景，那就像另一個他的命運，可是他所堅信的命運差異性又帶給他躍躍欲試的挑戰(zhàn)感，那是無法言語的快感和痛苦，帶著瞧不起的憐憫和對于相似命運的憤怒。

而蒂娜，他一點也不擔心她會回憶起一切。解決她非常容易，只不過同樣的方法用兩遍倒讓他覺得了然無趣。

蒂娜察覺到湯姆正在煩惱，這讓蒂娜覺得很難得，她甚至故意踩了湯姆幾腳對方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們開始跳得慢，后來越跳越快。蒂娜氣喘吁吁，幾乎要跌倒了，她對于舞蹈并不熟練，她只接受過黛西最基本的指導(dǎo)，所以這個時候她對于湯姆純熟的舞步，基本有些吃不消了。

“我想吐?！?

她推開他，毫不客氣地說道。

湯姆突然停了下來，他微微歪了一下腦袋，臉上帶著古怪的笑意，“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蒂娜當然相信湯姆是不會有什么“好”想法的，然而這時，她努力做出一副善意傾聽的樣子。

“我要去完成一件事情，那會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你愿意和我一起嗎。”

蒂娜抬頭看著湯姆，她吃驚地發(fā)現(xiàn)他的眸子即使掩贏在濃密的睫毛陰影裏，仍舊帶著熠熠的光芒，他向她發(fā)出邀請，他們站著有半米的距離，他沒有伸手，也沒有任何行動。

“那要看是什么事?！钡倌扔喙饪吹劫M奇四處尋找的身影，她的手心冒出了冷汗，“畢竟……我曾經(jīng)受到了那么大的傷害，還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湯姆點了點下巴，他們達成了無聲的協(xié)議，相比之前在醫(yī)務(wù)室兩個人努力想表現(xiàn)出來的含情脈脈，這樣的合作反而更能讓蒂娜感到放松。她知道這是一個機會，無論湯姆是否在利用她。

這時候有人叫了蒂娜的名字，湯姆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往這邊過來的費奇，留下蒂娜轉(zhuǎn)身離開。仿佛他們之間并未有過交談和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