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劉世裕心動了，不過依舊有些遲疑。

李祥寶又道：“劉組長，技術是藏不住的，紙包不住火，早晚會被更多人知道。一味的固守技術不會讓您的競爭力一直存在，只有將祖宗的技術發揚下去，不斷創新出更先進的技術，才能始終保證核心競爭力，這樣才不會被人所超越，否則遲早有一天，您所固守的技術會被人比下去，到時候就算您想要傳授出去，也不會有人去學一門落后的手藝了。”

樓濱道：“大人說的正是，劉大人，這制造火銃的技藝不但是需要知道原理，多年累積的經驗也是非常重要的。樓某昨日和您一起探討了燧發槍，也深知其原理，但若是讓我動手去做，我可是做不出來。那些零件，就算都知道怎么做，但實際做起來沒有經年累月的經驗是不可能的，您作為制造火銃的前輩，這些經驗是那些后生遠遠達不到的，這才是您的競爭力所在。”

劉世裕點點頭道：“大人，我聽您說過要讓全天下老百姓都不在受苦。如果這火銃能幫上忙，我劉家愿意貢獻出來這門手藝，讓天底下的老百姓都過上好日子！”

李祥寶點頭保證道：“祥寶必拼盡全力，變赤地狼煙，化作大同！”

事情就這樣說定了，李祥寶吩咐祁義方待會兒就從軍中挑十二個愿意來學手藝的官兵過來，最好是訓練表現差點的。今天先幫忙挖土多建幾個打鐵爐子，明天就開始正式由劉世裕教他們打鐵。

“火銃的事情暫時便如此安排，火炮的事情，你們研制的怎么樣？”

李祥寶看向樓濱，這位是火炮狂熱愛好者。

“大人，戚爺爺軍中所用的虎蹲炮不成問題，咱們用好鐵鑄造，質量更好，不過船上用的紅夷炮，我雖然知道基本構造，但是炮管卻是不知如何造的。紅夷人的炮炮管質密厚實，應該是有特殊的鑄炮方法。”樓濱道。

劉世裕點頭：“紅夷人的紅夷炮我也見過，而且咱們大明也仿制了不少，無敵大將軍炮就是一種。這種炮不是從前面裝火藥的，而是從后面裝。分為母銃和子銃，為我大明仿制紅夷炮中形制最大一種，母銃達千斤，子銃一百余斤，發射時只需要將子銃放到后膛開口的母銃中即可發射，威力絕猛，但笨重無比，托運困難。而且就其威力而言，從后填裝的方式閉鎖不嚴，很容易漏火，因此威力略打折扣，比之前裝火炮威力有些不足。主要優點便是裝填子銃速度快，前裝發射一發炮彈的時間，后裝可發射三發，因此薊遼邊關多裝配此炮用來守城。”

“能否仿制？”李祥寶問道。

改進的第一步就是山寨，別管怎么說，先山寨出來再說。連仿制都仿制不出來，更不要說改進了。

“大人，仿制的難點如同樓公子所說，在于炮管。我聽說大將軍炮都是用泥模子鑄造的，但具體該如何做，小老兒不知。不過嘗試一番，應當可以造出，就是效果如何，暫無法斷定。”

摸著石頭過河，就算是能仿制出來，李祥寶可以預料到應該也是不合格的，最多只能當一般的火炮來用。若想改進火炮技術，除了技藝之外，煉鋼的技術，火焰溫度等等是關鍵，這決定著材料，而材料是鑄造火炮的關鍵。

因此第一個要改進的是材料技術，第二才是具體的煉制方法。

材料一時半會兒是沒有辦法的，高爐煉鐵是怎么煉的他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當年高爐煉鐵的那幾年煉出來的都是廢銅煉鐵，基本不合格。就算嚴格按照步驟來煉制鋼鐵，這高爐怎么搭是個問題。

眼下整個東亞地區最先進的鑄炮機構有兩個，一個是神機營，一個是澳門葡萄牙人的鑄炮廠，神機營是不可能接觸到的，而后者卻可以想想辦法。

離開福州時李祥寶已經讓猴子安插據點在澳門，最好能打進鑄炮廠內部去，將他們的內部技術拷貝過來。

“那便先從小炮開始鑄造，虎蹲炮先造出五十門，要在現有基礎上改進后再鑄造，嗯，最終改進的圖紙麻煩樓公子畫出來了，到時候還要送給我這里過目。后裝紅夷炮，先造出三百斤、五百斤的小炮，流程摸索出來之后，再開始試制千斤巨炮，同樣要畫圖紙，標長、厚薄都要寫清楚，統一按照制式鑄造，務必毫厘不差，否則以軍法問罪！”

樓濱和劉世裕齊聲稱是。

“過幾日我要去澳門采購一批火炮，用來裝備新下水兩艘旗艦，到時你們隨我一起去，看能否從葡萄牙人哪里得到些鑄炮的手藝！”

“太好了，大人！樓濱隨時待命！這幾日便都呆在這軍械組了，也跟著劉大人一起學打鐵！”

樓濱擊掌稱快。

李祥寶笑道：“還沒問樓公子這次廈門縣試考的如何？想必不日后便可提秀才之身了！”

“大人不必說了！這功名一事，我回來時想了一路，覺得科考終究無法救大明！朝堂之上，無數飽讀詩書的閣老賢臣，可為何我大明依舊餓殍遍地？為何書上寫滿了仁義禮智信，寫滿了道德，山中依舊有賊，海上依舊有寇？那些辛辛苦苦種地打漁的百姓，拼盡了全力，只為了能夠活下去，然而還是如此的艱難，家破人亡，賣兒賣女者數不勝數！即便我樓濱讀了一個狀元出來，對這大明又有幾分幫助呢？更多只是作了我個人的金腰帶罷了！對萬民又有何益哉？某種程度上豈不是成了騎在百姓頭上的人？”

“大明百姓已經如此步履沉重，我又如何忍心再加之于上！”

樓濱一甩長袖，憤然長嘆。

李祥寶微笑看著他，贊道：“樓兄真少年英雄也！這天下百姓無論何時何地，求的不過是一口飯，和平定的生活。若人人有飯吃，沒有戰亂，誰會去上山當土匪，下水當海寇？樓兄，你我要做的，便是從這一點一滴做起，從讓百姓吃得上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