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鑒武司行衙】
一個年輕衙差大步走在前面，老仵作急促地小碎步跟在后面。
“周叔您走慢些。”衙差放慢步子，又道：“話說這江南巡檢使什么來頭，知府大人如此看重他？不就五品嘛，知府老爺居然讓衙里所有人聽他差遣。”
仟紅走在前面，不用回頭，她已感受到身后那道探究的目光。
…………
周仵作擦擦額上薄汗，“你這陣子出外差，好些事你不知曉。這個顧伊春雖說只有五品，在朝中卻是個炙手可熱的人物。就說當年他武進士及第在皇城游街，那場面，可當得起‘萬人空巷’四字。都說在朝為官想平步青云，要么有家勢，要么有手段，這位顧大人靠著一張俊臉，兩年內右遷三次。”
“靠臉？”
“姑娘的馬鞭可尋到？”霍康語氣淡然。
仟紅點點頭，揚了揚鞭子。
霍康抬手，“請。”
仟紅聳聳肩，“我沒有胡說呀，這些傷處相確實相似啊，怕是鑒武司里一時半會都分不清吧。”
“你……”彭坤趕緊看向林芝易，“林師弟你可別聽她的，她這分明是在挑唆。”
仟紅掰著手指，隨意地口氣，“比如碧海莊的水龍探海，黑檀谷的青砂掌，峨嵋的妙雪摘花，鹛山二老的斷魂釘。哦，對了還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月墨山莊，聽聞他們有一招叫叱天喉，那是一套類似螳螂拳的指上拳法，過身后留下一層密密傷口，如果出拳者內力高深，隨手就能留下大小各異的月牙。我不明白，都是月牙狀，水波紋，怎么就非認定是波月掌呢？”
夏家弟子稍作思量，再看向對面月墨弟子時，眸光陰沉，明顯多了幾分敵意。
彭坤上下打量她一番，傲然地點點頭，“行啊，你說吧。”
仟紅故作思考地托著下巴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朗聲說道：
仟紅再次回到茶肆，大堂內依舊熱鬧非凡，月墨山莊和夏家的弟子還是最受注目的一桌。
“你……胡說八道什么呢。”彭坤瞬間變了臉色。
“她挑唆？”林芝易冷笑一聲，“我看想挑唆的人是你吧？早聽聞月墨山莊是出名的只會耍嘴把式，今日真是見識了。彭坤你給我聽好了，以后再叫我聽見你們月墨山莊的人嚼夏家舌頭，來年比武臺上，凡遇，必誅之。”
回頭一看，只見霍康倚在門口的柱子上，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林師弟，你這話未免太重了，都是這死丫頭……”再轉回頭，發現人已不在。
仟紅出了茶肆，蹦蹦跳跳走下石階，突然感受到身后的氣息。
“我從小就聽師父講，武林中門派多招式更多，不同門派招數雖有異，但傷處多相似。小妹我見識少，可粗略這么一算……在傷處能打出月牙紋的，至少有五種吧？”
在座兩門的弟子紛紛轉目看過來。
“是啊，坊間都在傳，說京城里不論皇親國戚還是一品大員家的小姐們，都將他看作夢里情郎呢。都說，好在當今圣上的兩個公主都嫁人了，要不，他現在早是駙馬爺了。”
衙差道：“我昨天剛回衙門，還沒來得及見識呢，但兄弟們對這位顧大人的評價都很高。都知道夏老門主這案子水深，別人都避之不及，他卻一頭扎進來，還查得廢寢忘食。”
“誰說不是呢，唉，也怨不得夏家一群人天天堵著衙門口來鬧，老門主尸身停在冰庫里都七天了，還不給人送回去。”
“噓，到了。”
兩人得傳喚后推門走進書房，那時顧伊春坐在堆著凌亂的卷宗和書籍的桌案前，緩緩抬起頭。
窗外明媚光線落在他俊美的五官上，肌膚上似有點點星光在流動，微微蹙起的眉頭下懸著一雙琉璃般透澈的眸子，只一眼，足以讓人沉淪。
衙差這是第一次見他，猝不及防地被他容顏驚的倒抽了口氣。
老仵作見他這反應倒是十分理解，提醒的扯了下他的袖子。
衙差猛回過神，“啊，回、回稟大人，夏老莊主后背傷口的血斑清出來了。”
“結果如何？”
仵作側頭看了衙差一眼，卻見又望著顧大人發起愣，扯了下他袖子。“把畫像呈給大人。”
衙差臉一紅，趕緊將畫呈了上去。
老仵作進一步解釋道：“之前尸身上皮外傷太多了，混淆了我等查驗的結果，經過此番清理，排除后背那些密布的外傷，由內力造成的貫穿傷只余五處斑痕，由傷口的大小和分布來看……”
老仵作一臉深沉地做出結論，“確是昔日玄月內家密宗的波月掌。”
顧伊春驚眸，“你方才說，幾個波紋？”
“稟大人，五個。”
顧伊春臉色一暗，沉思許久后輕聲說了句：“好，你們先回去吧。”
衙差和仵作出了門，屋子里一片死寂，顧伊春捏著手里那張注著傷口的畫像，回憶一點點涌上心頭……
顧伊春十六歲那年，風慕施把波月掌的心法傳授給他，七百多字的心法仟紅看過一遍就記下了，他卻硬背了三個晚上。
波月掌是密宗的上乘功法，練此功需有強健的根基。于是那大半年，他白天練外功，夜臥修內功，直到第二年開春的時候，他終于能打出一套完整的波月掌。
拼盡全力一掌打在老雪松上，雪簌簌落了一地，可樹干上一個波紋也沒有。
再看看身旁那棵最粗的松樹干上，密密一片波紋，數都數不清，那是去年師父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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