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合

“后生淺見，不知人有清濁明暗，皆是氣機運行，故而丹有丹道，氣有氣法，若今日不為丹行，只為氣生，又當如何？”

“鄙人不敢妄言，不過若王上不覺此法有違天道，盡可一試。”

“孩童過千，卻無一人得此試煉，機關之術行止心間，誓不步五行天之道，此法若不長久，偃道必不能容。”

沈重的推門聲在黑暗中貿然響起，有人輕聲道：“陛下，這一批孩子沒有活下來的。”

“知道了。”

黑暗中有一絲光亮，那是他于黑暗中無數個日夜后見過的第一抹日光，周遭尸骨如山，火紅色的天空好似被潑上了血液。

“公子，你醒了？”

聞人乄睜開眼，紅色的帳頂上流蘇輕晃，一陣沁人心脾的藥香入鼻，聞人乄混沌的大腦微微有了反應，幾乎是瞬間劇烈的鈍痛感襲來，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渾身都潰爛了，疼的鉆心。

小侍女梳著可愛的發髻，端著藥的手微微顫抖，她說道：“公子可別亂動，你傷的很重，奴婢這就是稟告小姐。”

她放下藥盤走了出去，不多時便有一白衣女子走了進來，人未到聲先至，端莊不失柔和：“寸步不離守了你兩日不見你醒，才離開一會兒你便醒了？”

正是那日在街上遇到的小姐。

聞人乄張了張口，頗為困難的吐了兩個字出來：“多謝。”

這位好看的小姐端了藥來親自餵他：“謝倒是不必，我說過，我與公子有緣。”

她邊餵藥邊打量聞人乄，許久才說：“公子傷的太重，恐有性命之憂，還是安心歇下。”

聞人乄喝完藥便劇烈的咳起來，半晌方才漸漸好轉，重新躺下。

“想必我若不告知公子我姓甚名誰，公子躺的也不安心吧？”她收了藥碗，用帕子為聞人乄擦嘴，聞人乄本能的躲開，又覺得失禮，好在這女子并不計較，她似乎一直都是十分溫和的，說道：“這裏是不汶枝，因公子傷重不宜行走，才沒有將公子挪去大竹，我是太虛殿明西。”

太虛殿的人？

聞人乄輕輕點頭，這女子俯身為他掖好被角，一陣濃郁的香氣拂過他的鼻尖。

說來也怪，這香味很淡時，倒是與姬云間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如今近距離聞起來，反而一點都不像了。

明西站起來，吩咐小侍女：“前日請的醫師，你再去請一趟。”

聞人乄覺得困倦，他強撐著問：“這位小姐......”

他想問問姬云間與夜江春最后如何了？但話到嘴邊又問不出了，他無法直呼姬云間的姓名，也不想稱他為冷冰冰的宗主，更何況，這裏是太虛殿，是天州十三宗中排位靠前的劍道大宗，而姬云間不過是南方上不了臺面的毒修。

叫他如何敢問？

不過明西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但她為了聞人乄的安危考慮，只說：“公子你先休息，晚些養足了精神，你想知道什么，再問我就是。”

此話一出，聞人乄更是不好再問，只得躺平歇息。

不多久有個白胡子老先生進來為他把脈，他的神情由哀婉逐漸變為驚奇，最后似乎百思不得其解，搖著頭出去了。

門外明西正在等候，見老先生出來，便順道送他出去。

“畢先生，這位公子，如何？”

畢先生不解：“我前日來，這公子五臟六腑受損嚴重，胸骨肋骨應是盡碎，因他是修門中人我才只道他活不過兩日，若是尋常人早就一命嗚呼了。不想今日再來，這公子似乎是好了許多，敢問是否小姐為他用了什么修門奇藥？”

“不，我什么也沒有用。因我看著他也活不過兩日。”明西忽然驚問：“可是回光返照？”

“不，這位公子的內裏正在愈合之中，脈象趨于平穩，不是將死之兆。”畢先生嘆道：“老夫從未見過如他這般毫無生氣的脈象，也從未見過如此傷重還能愈合之人。果然修門八千，人才濟濟，老夫佩服。”

送走了畢先生，明西在院門前駐足，遠處有一隊身著淡紫色校服背著長劍的太虛殿弟子路過，領隊男子朝她走了過來。

明西道：“五師兄。”

這位五師兄，名喚明安，是太虛殿五劍之一。他見到明西緩了凝重的神色，說道：“白界宗的弟子仍然封住了楊樹鎮的后山，不過據說他們找到了那個即將成形的陰煞，為此夜江春受了傷，正在楊樹鎮休養。”

明西頓了頓：“那夜江春要殺的那位呢？”

“哦，那位來自江川一個叫做瀾滄陵的小門派，這個門派從前沒什么名氣，宗主在舉行收徒還是什么盛會上被這個徒弟反殺，奪了宗主之位。這個欺師滅祖的徒弟就是盛和君要殺的人，喚作姬云間。”明安說道此處不屑道：“他是個小門小派不假，若是正經門派不安分想必盛和君也不會下殺手，可惜他接任宗主以后，這個瀾滄陵轉而修了毒，雖然是自找死路不值一提，但他不遠萬裏前來此處壞盛和君的大事，一定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左右他都是要死，盛和君不過是送他一程，但師妹你猜怎么著？”

明西蹙眉：“怎么著？”

“他竟是與盛和君兩敗俱傷！”

“什么？”明西訝異：“兩敗俱傷？如今修門中的大能能傷的了夜江春的可不多了。”

“可不是，咱們弟子回來說盛和君沒阻攔住他，叫他跑了，但應該是比盛和君傷的重，估摸著也沒活路了。”

見明西神色凝重，他又說：“師妹你別擔心，他一個毒修遠沒有從前的司馬承干厲害，司馬承干尚且不能逆天，英年早逝，他個小毒修能翻出什么浪花，就算今日盛和君沒把他打死，他遲早也是要死，根本不值一提。”

明西喃喃：“江川......”她想起聞人乄曾說過的話，聽說南方有個地方叫做江川，那裏四季如春，常年花開滿城，故而想去看看。

明西點頭：“五師兄你去忙吧。”

“唉，那師妹你若是回了大竹，記得告訴我一聲。”

明西應下，進了院中。

他的貼身侍女走過來：“小姐，與五師兄說什么了？臉色看起來一點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