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附身在你身上，一秒鐘都不行。我和你的聯系是魂魄之間的吸引，附身是沒有這種吸引的魂魄才能做到的事情。至于附身時間的長短，跟魂魄自身力量也有直接的關系。”張小花解釋。

原來是這樣……蘇九想著，腳下已經走到了政府大廳的底樓，市政府大門口的保安看見蘇九走出來，忙給蘇九打開了大門。

“同學，秦副市長剛才打電話來說了，不管以后你什么時候來這裏找他，只要他還在這裏上班，你都可以隨時來。”保安對蘇九說。

“謝謝叔叔。我記得了。”

能夠說出這樣話的秦成，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看待這種怪力亂神的事件呢？他是真的相信，還是只是隨口說說，暫時安撫住人心呢？誰知道……反正，信與不信，都跟她蘇九沒有關系了，就算秦成真的不相信，那也沒什么吧。至少，完成了秦望一個心愿，讓他能夠與活著的父母道別。這樣的道別，比意外身故時來不及說上一句對不起或者我愛你，要好得多吧。

“蘇九，你剛才露出了疼痛的表情，是背部痛嗎？”張小花突然發問，打斷了蘇九的思考。

“嗯”蘇九楞了一下，反應過來。背部嗎？她下意識伸手去觸碰了一下現在已經不那么痛的地方，劇烈的疼痛隨著她的觸碰立刻侵襲她的神經。

不舍的心(5)

怎么回事，好痛！

“秦望剛才的鞠躬不是跟你說謝謝，還有對不起。被鬼附身的非活人會有后遺癥的，比如說你現在感受到的疼痛。那雖然是你二十五歲出車禍時留下來的傷口，但是杜朗有做處理，已經弱化了一大部分的痛感。不過一旦被鬼魂附身，杜朗的處理就會相應的弱上一分。甚至有可能隨著時間推移，你所遭受的疼痛會越來越接近你受傷之后，康覆之前那段時間需要忍受的全部疼痛。”張小花慢慢的說。

開玩笑的吧？怎么會這樣……她不過是被鬼附身一次，就要遭受這樣的待遇嗎？還是，這本來就是她應該得到的“報酬”？另類的，連累秦望死掉的“報酬”。

“對不起。”秦望不斷的對蘇九說著對不起的話。

“沒事……反正如果我當初沒死掉，要活下來也要忍受這些的，就當自己重新活一遍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好了。”蘇九擠出滿不在乎的表情安撫秦望。是啊，如果當初她沒有因為車禍死掉，現在活著的那個蘇九應該也會承受如此痛苦的感觸。只要這樣想，就不會覺得會被誰所對不起。畢竟都是自己應該承受的東西，關別人什么事呢。

雖然已經開誠布公的說了對不起和沒關系的語言之后，但是氣氛一直都有點古怪。蘇九暗自嘆息，畢竟是真心道歉的對象，所以會覺得所做的事情的確是很對不起她，才會抱著即使被原諒也有愧疚感的心情吧。

這樣有些沈悶的氣氛在一人兩鬼經過一家播放新聞的小賣部時被打破了。

“……我國最為優秀的外科醫生蘇顧梶和莊清于今日凌晨乘班機從的黎波裏回到國內。作為我國甚至于是全世界最富盛名的優秀外科醫生，蘇顧梶和莊清醫生自1999年開始，加入無國界醫生的團隊中，深入世界上最需要他們的各個地方，對嚴重缺乏醫療救護的人們實施醫護人道主義救援……現在，請我們導播將畫面轉向蘇醫生和莊醫生所在的機場。”

鏡頭對準從飛機上走下來的蘇顧梶和莊清，頭發是黑白相間的兩個人在機場被記者堵住，沒有選擇下只好接受了強迫式的采訪。

“請問兩位這次回來是因為什么樣的原因呢？”記者一將話筒捅到蘇顧梶的嘴邊。

“……沒原因。”十二年不見，蘇顧梶的聲音還是沈穩如昔，說話還是那么不留情面。

“請問兩位會就此在國內一直居住嗎？”記者二將記者一擠下去，沖上來做第二個被語言“冷死”的繼任者。

“誰知道。”蘇顧梶說。

“請問兩位再次踏上祖國的土地，心情如何？”記者三換了一個看起來中規中矩的問題提問。

“和十二年前離開的時候一樣。”蘇顧梶說。

記者們激動了，蘇顧梶這個回答太有發掘的必要了，煽情就該從這裏著手。

“——記者還是那么狗仔。”蘇顧梶說完了后半段。

不舍的心(6)

記者們全體僵住，攝像猛拍，蘇顧梶牽著莊清的手突破人群，自顧自離開了。

失魂落魄的蘇九離開小賣部，漫無目的坐在公園的椅子上，看著眼前的世界發呆。

爸爸媽媽回來了，如果是在昨天之前，他們回來的目的就只有一個：為了給他們唯一的女兒收尸。現在，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回來的目的是什么。

這樣的話，也許過不了幾天他們就又會離開吧。畢竟在中國這裏，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成為他們繼續留在這裏的原因了呀。

“蘇九，”張小花低聲喊著蘇九的名字。

“啊……什么事？”蘇九看張小花。

“你要不要跟你父母聯系？杜朗說你可以跟他們打電話，沒關系的。”

可以打電話？！

“他們已經忘記我是誰了吧？”猛然想到事情關鍵的蘇九喃喃的說。

張小花難過的看著蘇九，那代表著回答正如蘇九所想的那樣。

杜朗說過，這世上沒有哪個活人知道她蘇九曾經的存在，那就意味著，即使是她的父母，也不會知道蘇九這個名字意味著什么。他們就像從來沒有生育過蘇九，沒有陪著蘇九長大到十三歲，沒有和蘇九在分別之后，會定時的互相撥打越洋電話。

噢，對了，還有那些和她一起學習、生活過的人們，那些同學、老師、朋友，包括從前居住的公寓的物管叔叔和阿姨們，還有她的那些親戚，蘇家的長輩和她的那些貨真價實存在著的表親或者堂親們，他們的記憶裏都不會有她蘇九的影子了。

現在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會不會太晚了點。

不過，就算意識到又能怎么樣，她不管做什么，都跟蘇九這個名字沒關系了呀。

“算了，跟他們打電話他們也不知道說什么好，還是不要浪費電話費了。”蘇九笑嘻嘻的對張小花說。

“不準用那種想要哭的眼神看著我，我不想哭，尤其是現在。”蘇九笑著補充了一句。她不想被了解實情的張小花給予太多的同情，那樣的她，就好像承認自己是最可憐的那個。她不是，一直都不是，就算全世界都不記得她又如何，就算她的父母已經徹底忘記她存在的痕跡又能怎樣？即便沒有活人會思念她，在乎她，需要她，那都沒有問題。只要她還好好的活著，只要這樣就夠了。蘇九什么的，就當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現在，夢醒了，當作自己是張小花不就可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