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煥自然是跟在皇后身后進去，皇帝殿床頂上刻著一條飛龍，從飛龍嘴裏吐出來的黃色綢緞，垂下成了床幔。
皇后在身前擋著，秦煥也看不清皇帝真容，但從床邊那只垂著的，枯朽干癟的手來看，皇帝已然是病入膏肓了，只消瞧上一眼那手，就會讓人覺得，這手的主人要不久于人世。
秦煥低低的嘆了口氣，皇后這時側(cè)開了身子，她當著謝天的面，實在是做不出來關(guān)切的樣子，便冷聲道：“秦煥，為陛下看病吧。”
秦煥的神情倒是收放自如，演得如魚得水。她做出一番‘臣惶恐’的模樣，上前去握住了皇帝的腕脈。
秦煥一探脈，就察覺了不對，這床上躺著的男人，雖然身子已經(jīng)形如枯槁，甚至從他身上能隱隱問道一股難聞的氣味。但在所有脈象中，有一股十分細小的一脈，氣息卻十分平穩(wěn)。
眼前之人不是什么普通人，秦煥自然也不敢輕易上前查看眼瞼和舌苔，但憑借她的判斷，在皇帝體內(nèi)這十分細微的平穩(wěn)脈象，或許能成為日后根治體內(nèi)毒素的源頭。
皇后看著秦煥面色凝重，額上也聚集起了豆大的汗珠，這才勉為其難的關(guān)切熱諾道：“陛下他…怎么樣了？”
“這…”秦煥剛說了一個字，就被候在一邊看著的謝天打斷了。
“這小丫頭能看出來什么，皇后怕不是小材大用了吧。”謝天的調(diào)子很平穩(wěn)，既無刻薄嘲諷，也無諂媚討好，平靜的只是像在訴說鐵定的事實。
秦煥不服輸?shù)钠饎艃阂簧蟻恚铧c就把她的發(fā)現(xiàn)說了出去，但也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又被皇后給打斷了話語。皇后昵了一眼謝天道：“本宮的選人，豈是能容你置喙的？”
皇后的語氣中帶著怒氣，但謝天平靜的臉卻并未因她的怒氣而起什么波瀾，只是平靜的說：“奴才并非這個意思，只是連醫(yī)圣前輩都醫(yī)不好的病，這看著還涉世未深的姑娘，不見得能把得出什么來。”
皇后自然知道他說得有理，但是眼下在太醫(yī)院和杏林院中，不乏有被林懷徽影響的人，眼下對她而言，還是只有秦煥才最為靠譜。
眼下謝天說秦煥不行，無異與駁了她的面子，她冷哼一聲道：“林懷徽早就死了，若不是他沒用，陛下不至于落到這個地步，醫(yī)圣這個位置，總要交給下一個人。”
聽到皇后罵林懷徽，謝天那一直不變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一點波瀾，他微微擰起了眉頭，秦煥見著他握著拂塵的手，因太過用力，指節(jié)都泛出與他處不同的青白色。
但他的情緒也撫平的很快，他看著皇后蹙起的眉頭很快撫平，只是手指節(jié)上的青白色仍未散去，他啟唇，又恢覆了波瀾不驚的語調(diào)，“娘娘說得是。”
皇后這才向舒心了一般冷哼一聲，隨后看著秦煥近乎命令式的問道：“秦煥，陛下好些了嗎？”
秦煥用眼角余光掃了一眼謝天，卻發(fā)現(xiàn)謝天正抿緊薄唇看著她。
她低著頭輕輕摩挲了一下袖口的輕紗。
從這一路而來的情況來看，皇帝在倒下的最后時刻，顯然做足了防備，不僅對自己的寢宮嚴加看管，還留下心腹在左右守候，這個叫謝天的人，應(yīng)該就是皇帝所信任之人，皇帝九五之尊，在宮中尚且要這樣防備，那他到底是在防著誰？
秦煥微微抬眸看了眼皇后。
除去太子，現(xiàn)在能在宮中威脅到他的人，怕是這有他這個結(jié)發(fā)妻子了。
而謝天對皇后的態(tài)度不難看出，他們之間可以說甚至有些爭鋒相對，那皇帝的事情…
皇后見秦煥冷著不說話，破口怒罵道：“你傻了嗎？！說話啊！”秦煥是真的被皇后這突如其來的一吼，嚇得身子一抖，她反應(yīng)過來順勢演下去，忙道：“娘娘息怒，請恕臣女無能，陛下病得太重，臣女也無策。”
“廢物！”皇后怒罵一聲，揚起手狠狠的甩了秦煥一巴掌，轉(zhuǎn)身便走，她徑直走出殿外，霎時臉上的怒氣便煙消云散，轉(zhuǎn)而勾起唇角嘲諷一笑，側(cè)眸用眼角余光掃了寢殿一眼。
秦煥臉上只覺得眼前閃過一陣白光，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等她回過神來，見皇后正往外面走，她不得多停留，只得跟上去，她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轉(zhuǎn)身看向謝天。
秦煥本就只有巴掌大個臉，被皇后扇了這一巴掌，大半張臉都紅透了。謝天沈默又嫌棄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只見秦煥對他行了個禮，小聲說：“臣女雖然無能，但陛下如今應(yīng)當不適宜再吃阿膠的益補氣血之物，會阻礙氣息運行。”
她說完就匆匆跟著皇后出去了。
謝天看著匆匆出殿去的背影，第二次擰起了眉頭。
她發(fā)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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