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熱到小暑的時候，星辰攢下了五百多個銅板，半兩銀子，麻煩也來了——某天早晨她進了毓荷珠花，發現毓荷正在訓同事abc。

“看她的簪子趕上你們了，也不好好學學，偷偷拿了放在你們自己的盒子裏賣，一支賣十個錢二十個錢，我虧待你們了嗎？你們的簪子誰也沒有她賣得快！”毓荷大嗓門地訓斥，“不服就跟她去學！學了她的手藝賣了錢才是你的！拿她做的東西賣低價，算什么本事！”

“怎么了？”星辰茫然地問，毓荷手一指，星辰看到自己那個陳列盒子裏放了幾支一看就不知道是她做的簪子——她自己從不用花布做綢花，配色也不是她的風格，其他人的陳列盒子裏放在幾支她自己的，想來是看她短短時間從一支三個錢賣到一支二十個錢，羨慕嫉妒恨了才這么干。

而且還是集體欺生那種。

“真沒意思。”星辰怨念，同事abc都有點尷尬，毓荷訓完她們就放她們進去裏屋工作了，星辰一時半會兒也不想繼續做，同事欺生這事兒在現代常有，她也不是個有仇必報的家伙——剛畢業時可能年輕氣盛，可是工作了幾年棱角漸漸磨平了，也知道人人都有難處這個道理。

一個人抗不過那么多人，不然以后處處給你小鞋穿，唉，欺負她是能長塊肉還是能變漂亮啊？

“想多賣錢的話就過來看嘛，我什么時候藏著掖著了。”星辰說，大大方方地擺開布料簪子串珠，沒多久就感覺到同事abc扭扭捏捏地站在她后面偷看，星辰就一邊做一邊講解：“你們瞧，我手藝也沒多好，就是配色上占些優勢，紅花綠葉總不能一樣大小，總得有個重點——花大葉子就小，葉子大花就小。頭發都是黑的，自然要用些淺色的布，這樣簪在頭上才顯得明亮，紅色配紫色要拿捏住比例，太多紫色就會顯得黯淡老氣，太多紅色又張牙舞爪……”

同事abc默不作聲地聽著，星辰一邊講一邊做，很快粘好了一支粉紅色發簪，串上流蘇，又雅致又好看。接著開始做一支嫩黃色的發簪。

接連做了幾支之后，星辰回頭看看她們，都回去自己琢磨去了。秀蓮倒是埋頭苦干自己的金銀簪子沒空搭理這兒——人家也不需要。星辰自顧自地繼續做起來——東西要秀雅，其實不是看就能看會的，時常要看那些流行雜志啊網站啊每一季新品啊，自己要學會在網絡那海量的山寨裏挑出做工好樣子好價格便宜的可不容易，很多衣服看著好看但是穿上身就不好看，還有一些衣服看著還行，但可能一兩個細節上的設計怎么都讓人看著不順，這些都是網購看衣服時會遇到的問題——但凡愛網購的，人人都知道。

穿得好看，學學就會了，但穿得很有氣質可不是買那些山寨貨或者標明氣質氣場強大的衣服就可以的，高手能拿地毯貨穿出簡單舒服來，拿山寨貨修修改過穿出優雅來——這些可都是需要磨練的，群眾眼光本來就很毒，真的好看又顯氣質的衣服，不聲不響地就買走了，根本就是顧客累積起來的口碑。

但這古代原本就有設計很好的衣服首飾，所以星辰那些現代累積的經驗是沒什么用的，糊弄一下買不起昂貴首飾的普通人可能還行，整日穿金戴銀的那些根本就不稀罕星辰的設計——而且也不是特別出挑不是嗎？只是比別人好了一點點而已。

比別人好一點，人家會羨慕嫉妒恨順便打壓你，好很多的話，像秀蓮那樣的，人家根本就會膜拜你了。現代這道理可是講爛了，星辰又不會不知道。

說到底還是自己技術不精又不會做人——之前吃飯的時候附和兩句“哎呀我也很想嫁人但是我也沒辦法呀”之類的話，或者“誰有好對象介紹給我”這種，可是人生在世，總要撒謊——謊言越滾越大，最后假的也成了真的，整個京城八卦得可以，再撒謊也只是平息一時罷了，最終還是個笑話。

星辰一邊做簪子一邊無聲嘆氣，有什么用呢，不過是不愿撒謊——沒人愛聽真話。

吃力不討好的人際關系，附加自己太笨。

午飯時眾人挺安靜的，大家都是急急忙忙吃了又回去做簪子，星辰也是，剛坐下沒多久，外面就有個年輕伙計敲了門：“星辰姑娘在嗎？有你的信。”

星辰便放下手裏的東西去接，一封信？打開一看，正是林思恒和周朗的消息。

已找到幾處房子，價格都不便宜，最低的也要十兩一個月。但有一處小院急于脫手，五十兩即可，不知意下如何。如有消息，今日放工后有人接你。

星辰笑了，貴就貴了，無所謂——反正她才不到三兩銀子的身家，去看房子也無妨。亦舒阿姨還說了，就算真窮到那個境界也要裝作施施然，萬不可讓人知道你已無隔宿之糧。

面子是人人都看重的，不是嗎？

星辰便對那伙計說了個好，伙計應聲就出去了。再回到座位上時，星辰只聽得秀蓮似笑非笑地說了句：“沒想到你還識字。”

“夫人教的。”星辰回答，“想學我得了空教你。”自然要表現出慷慨大方來。

“那好。”秀蓮笑笑又轉回去敲打那金銀了。接下來半日無話，只到五點結束時，星辰捶著肩膀出門，見附近有一匹通體褐色的高頭大馬在小巷裏等著，一個小廝正牽著它呢。

“可是星辰姑娘？”小廝問，遞過來一身披風和一個斗笠，上面蒙了輕紗，很好，姑娘家不便騎馬什么的都考慮到了，林思恒和周朗真是大好人啊。

星辰便笨拙地在小廝幫助下上了馬，第一次騎馬，瞬間覺得視線高好多，有點抖抖的。

“星辰姑娘，這馬會帶你去的。”小廝啪地拍在了馬屁屁上，那馬兒立刻撒歡兒地開始狂奔，星辰驚得叫都叫不出來，只得緊緊握住韁繩雙腳踩著馬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也太危險了！！！

那馬兒就一路在小巷裏橫沖直撞地跑了起來，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