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成關外寒風刺骨,遠處幾里開外又有險關重重,關內關外氣候大有不同,昨天夜里關外剛下過一場小雨,今朝初歇,煙霧朦朧中,入眼皆是一片青黛之色。
北梁士兵整裝列隊于關前,黑壓壓地一片好似烏云壓城,列隊周邊有兵將高舉印有騰蛇樣式的梁軍旌旗,紅色的旌旗遮天蔽日,氣勢盛大且恢宏。
在隊伍前列,儼然正有高騎白馬的俊朗少年衣袂隨風翻飛,墨色的長發高束于腦后,少年面冠如玉,神色溫和,雖然身處戰場,卻好似不過尋常春日出游,舉止之間竟毫無慌亂,反而更顯氣定神閑。
少年與站在對面城樓之上神情陰翳的男人遙遙對望,男人的體格十分高大,身材略顯魁梧,身著一件制作精良的玄色戰甲,肩背拓木長弓,腳踏虎皮獸蟠螭紋戰靴,英氣的眉眼之中仿佛被這帶著冷氣的云霧染上些許森寒。
戰場上的氣氛劍拔弩張,這是君熠寒與阿魯邪第一次直面相見,天地之間兩道一黑一白的身影仿佛天生的宿敵,彼此站在相對的一方,注定著此生終將不死不休。
“謝郎君,斥候方才來報,阿魯邪已經向東山大營調兵四萬,那邊正快馬加鞭朝嘉成關而來。”王毅沉聲對君熠寒說道。
君熠寒扭過頭看向他,道:“將軍莫急,此番也只不過是對面那位的幌子罷了。”見王毅稍有不解,他又繼續道:“他可舍不得讓那四萬人馬來淌嘉成關的渾水。”
“這孫子可真是……”王毅聽后唾罵道。
他行軍打仗這么多年,為人一向光明坦蕩,若是遇到打不過的情況直接硬拼硬抗,大不了馬革裹尸,戰死沙場,他覺得人有沒有命活下去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氣節這東西絕對不能丟。
敵方明明是因為不想因小失大而打算先行避戰,卻非得要用這種法子來恐嚇他們,不過是覺得他們沙洲只有三萬兵馬,認為他們會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罷了,真是……看不起誰呢。
“一會有他該著急的。”君熠寒輕輕翻開手中折扇,語氣略顯平淡。
根據斥候來報的線索,他推斷阿魯邪應該會做出這種反其道而行之的部署。
既然阿魯邪想跟他玩瞞天過海,那他倒也不介意跟他試試聲東擊西。
城樓之上,阿魯邪皺眉俯瞰那騎于白馬之上,身形清瘦得好似快要乘風而去的少年,心中不免有幾分生疑,原來能想出那般陰損法子,害他損失三萬良將的竟然是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他越想越覺得憋屈。
“大將,梁軍似乎哪里有些奇怪……”勒津望著成樓下黑壓壓列陣的梁軍,心中突然有了一個不太好的猜想。
阿魯邪朝下方望去,他眼中的梁軍雖然瞧著氣勢恢宏,但到底只是虛有其表徒有空架子罷了,軍隊方陣排列的十分整齊,可細細數去便會發覺,其中人數堪堪不過兩萬來人。
怎么會少了一萬人?
他頭頂隱隱有些冒著虛汗,果然,不過一瞬的功夫,便有副將前來稟報,說是有百姓看見梁軍派人馬匆匆疾馳趕去東山。
阿魯邪的手指扣緊了城墻,原來那少了點一萬人是被派去做這事了。
他本來是不用擔心的,他們有四萬人,總是要在人數上占些優勢,但是在不日前,軍中卻突然出現了小規模傳染病,這些日子他總傳信過去,也不見那邊曾有過回信,此番若是傳染范圍擴大,怕是也無心抵御。
若是他們沒有患病,早上傳信也已經接收,怕是這會也已經行軍駐扎去了別處。
阿魯邪的計謀失策了,梁軍此番絕不可能退兵,在如今看來,他只能動用這邊的三萬人馬抵抗了。若是情況好,他的三萬人馬會與梁軍兩敗俱傷,若是情況不好,今天不光他的三萬人馬得交代在這,就連他自己估計也難逃一死。
他已經沒有后路了。
阿魯邪沉聲,吩咐留守在關內兵馬做好迎戰準備,他回過頭看向正在布陣的君熠寒,眼里閃過一抹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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