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的預(yù)兆、沒有任何的規(guī)律可講,就是突兀的闖了出來。
他的半邊靈魂墜入嚴(yán)酷的冰雪之中,全身上下都被凍僵,一種麻木的痛彌漫開來。
恍惚間,好像有人握著他的手,那觸感很柔軟,有細(xì)細(xì)的呢喃響在耳旁,但話語內(nèi)容并不溫情:
“走,走的遠(yuǎn)遠(yuǎn)地。”
“不要相信任何人,我是說你身邊的每一個人,包括骨肉至親。”
“……”
如同惡魔的低語,從黑暗的深淵之中漂浮而出,穿過閘門,再次狠狠的扎進他的腦髓之中。
理智開始融化,眼前一片抽象的線條、彩色,那斑斕的世界中,終于浮出一張美麗而理性的面孔。
她戴著一副無框眼鏡,銀色的鏡架架在耳上,襯出肌膚的雪白冰冷,一如她的眼瞳,于幽黑中泛著涼意。
她總是理智沈著,一如天上的月亮,只遙遠(yuǎn)的照耀人。
即便在生死絕境,在那彈盡糧絕、被饑餓逼到邊緣的時刻,她仍然沒有肯展現(xiàn)一絲一毫的狼狽。
“食物不夠了,”她的聲音從既遠(yuǎn)又近的地方傳來,她背對著少年坐著,倚靠在黑色的巖壁旁,望遠(yuǎn)方。
“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少年喉嚨嘶啞,還抱有希望,“再等一等。”
等?女人在唇邊把玩這個詞,隨即搖頭失笑。
這座雪山受著大自然偉力的庇佑,任何人、任何救援工具都無法抵達(dá)。
人在這種時刻、這種地方,都必須要承認(rèn),人力并不萬能。
這裏就是她命運的終點吧。
“你聽好了——”女人回過了頭。
那是年少的謝虞川最后一次見到自己的母親。
她對他說,非常后悔治愈了他。
他是她人生、事業(yè)急轉(zhuǎn)直下的起點,是她一腳踩空的懸崖,是她無法再回頭的歧路。
“但我,依然愛你,”月光下,女人走近前來,用冰冷的手指撫摸因撞擊而多處骨折失去行動能力的小兒子。
因為溫度的流逝和供能的不足,少年謝虞川的眼前一片恍惚,他只能于昏暗中勉強看見母親的面龐,聽見她的零星話語:
“你要記住我的話,離開謝家離開容城,去一個別人找不到你的地方。”
“那樣的話,說不定,你會有你真正的人生……不做工具,不被利用,不被覬覦,有人真的愛你,擁戴你。”
一長串的話讓韓干萸也吃力了,她頓了一頓,之后坐了下來。
只短短一息,濃重的血腥味竄進了謝虞川的鼻腔。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只見韓干萸割開了自己的手腕,將血液餵給他。
極度的錯愕和恐懼從他心底升起,他想要掙扎,血液嗆進鼻子裏,引起一陣死一般的咳嗽和痙攣。
“別這樣,別這樣,”韓干萸勸慰著,“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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