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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1 / 2）

第12章

黨愛珍說：“單字一個‘寧’好像叫不大響，依我看，不如中間添個‘嘉’字，就蠻順口的。”

虹嫣在專心給小囡餵奶，沒理，家山在安裝嬰兒手推車，也沒異議，黨愛珍就當(dāng)他們都默認(rèn)，高高興興地把名字寫下來，交給滕華良去登記戶口簿。

小囡的名字就這樣定下來：滕嘉寧。

虹嫣產(chǎn)后碰到的第一個困難是奶水不足，小囡經(jīng)常吸到一半就再吸不出來，在她懷裏餓得哇哇直哭。白日裏各種下奶湯水輪番喝，卻是越著急越?jīng)]有。她把這件事當(dāng)作為人母的天職，自己卻辦不到，弄到后來只要一聽見小囡哭就心慌。

黨愛珍托人從香港買了兩罐進(jìn)口奶粉回來，勸她說：“有奶當(dāng)然是最好了，實(shí)在沒有也沒辦法，我看就吃奶粉吧，也沒要緊。舊日窮人家的小囡就只餵點(diǎn)米湯，也能養(yǎng)得白白胖胖。”

虹嫣不肯放棄，一天只能擠出一頓來也堅持要親餵，拉拉扯扯，磕磕絆絆的，小囡三個半月了。

關(guān)于嘉寧長得像誰，起初看不太出來，隨著時間推移，小姑娘五官逐漸長開了，說像家山和說像虹嫣的人各占一半，各有各的說法。

其實(shí)她的眉眼是像家山，眉毛濃密，眼仁漆黑，鼻梁也像他，挺直，但是說不上來為什么，看總體卻還是更像虹嫣。

嘉寧滿一百天擺酒，家山的阿哥阿嫂也坐船趕了過來，家山阿嫂盯著搖籃裏的女小囡看了許久，笑著說：“小囡抿牢嘴的樣子跟虹嫣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眾人這才恍然。

這趟阿哥阿嫂過來，除卻紅包，還帶來了一身嫩黃色的手織毛衣毛褲，另有一只盒子，打開來，裏頭裝著一片長命鎖，虹嫣一眼認(rèn)出來，正是家山跟著他爸爸老陳過來賣橘子的那年戴過的，一時間心頭恍惚，覺得日子一日迭一日，過得稀裏糊涂的，卻已經(jīng)不曉得朝前轉(zhuǎn)了多少圈了。

應(yīng)酬答謝之間，嘉寧哭起來，虹嫣剛要抱去裏屋餵奶，黨愛珍卻拿了一只玻璃奶瓶急忙忙地步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膠皮奶嘴朝小囡嘴裏一塞，欣慰地看著她吸吮，嘴裏道：“看呀，是餓了，半瓶奶奶一下子就沒了。”

虹嫣沒出聲，有些呆楞地看著嘉寧粉團(tuán)團(tuán)的臉，感受到自己的某部分權(quán)利正在被剝奪，卻又無可奈何。

嘉寧百天宴之后，她徹底放棄了餵奶，卻也不再要黨愛珍來插手帶孩子。

虹嫣對黨愛珍的不滿其實(shí)由來已久，一直要追溯到大肚子的時候，黨愛珍看著她的肚皮，口口聲聲說是男小囡，嘉寧一出生，她又不止一次聽見黨愛珍用一種自嘲而無奈的語氣跟別人說：“小姑娘么，其實(shí)也蠻好，養(yǎng)起來還省心點(diǎn)。”

平日她能忍黨愛珍刻薄，臨到嘉寧頭上，不知怎么就變成一句也聽不得這種話。

生產(chǎn)之后，嘉寧就成了虹嫣生活的重心，任何跟小囡有關(guān)的風(fēng)吹草動都能輕易牽動她。

95 年的春天來得比往年早，過完年，一家人尋了一個晴暖的禮拜天，一起帶著孩子出門散心。

嘉寧快六個月，正是奶胖的時候，穿著那件家山阿嫂替她打的嫩黃色小毛衣，襯得小臉粉雕玉琢。

虹嫣也穿毛衣，頭發(fā)用個一字夾挽起來，哺乳期喝了太多湯湯水水，面孔的浮腫還沒消退，人看起來也胖了些，倒多幾分柔和。

難得出來玩，兩個老的從衣服到鞋子都是簇簇新，家山還要更隆重，戴了太陽眼鏡，新買的襯衫外頭罩了坎肩，還要再套兩用夾克衫，結(jié)果走走路熱得受不了，不得不把兩用衫脫下來摜在胳膊上。

先搭公交車，再轉(zhuǎn)地鐵，一家人是第一回乘地鐵，都覺得有些稀奇，坐在長長的車廂裏在不見光的地方一路疾馳，十足像是夢裏頭的景象，短暫十來分鐘車程，虹嫣緊抱著嘉寧一刻不放松，嘉寧卻盯著地鐵黑漆漆的窗上反射出來的面孔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