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問（下）
周止安在沈默的空檔看了她一眼，聞又微從中分辨出一絲羞愧，他抿了一下唇：“是同系的研究生師兄，因為論文一直……不能畢業(yè)，他認(rèn)為任老師故意卡著他不放。糾纏老師也有一段日子。”
聞又微沒想到是這個展開，瞪著眼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周止安說那人不是要拍聞又微，是那段時間蹲點教授，想找機會再跟他說情，捎帶拍到那些照片，后又有意選取了角度引人誤會的發(fā)出去，做了一番看圖說話。
聞又微迷茫了多半天才開口：“你……跟任教授說了嗎？”
周止安輕輕吐出一口氣：“是任老師跟我提的。他這幾天在國外，也看到了……”
聞又微神色微僵。
他唇角抿緊了，伸手覆蓋上聞又微的手，將她的手?jǐn)n在手心裏緊了又緊，接著緩緩把事情說完：“為了能畢業(yè)，他去老師家送過禮。任老師不讓他再去，說有事學(xué)校裏溝通，但老師家門外的監(jiān)控還是拍到過他好幾次。過程十分糾纏。老師看到這件事……之后給我提供了一個方向。我本只打算去試著問問，沒想到他看到事情鬧大早就害怕得不行，稍微嚇一嚇就全都說了。”
寫不出論文的師兄恨上任于斯，覺得他有意為難。捎帶也恨上被任于斯看重的周止安，他不愿承認(rèn)周止安優(yōu)秀，也不愿承認(rèn)任于斯不肯給他“放行”是出于對學(xué)術(shù)的較真，在看到論壇的爆料帖之后靈感大盛，他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好解釋”，并報覆性地在一個平時就什么都敢說的群聊中傳播了自己的臆測。
比起探尋真相，咀嚼一個汁水十足的大瓜顯然更戳中看客需求，于是它就這么被引爆了。
兩人共享了一陣沈默，聞又微抬頭看到周止安正在看自己，眼神十分小心。
聞又微一哂：“怎么一副你做錯事的樣子？”
周止安低聲道：“他出于對我和對導(dǎo)師的不滿，編排了這些話，卻讓你卷進……”哪怕這是一個看起來“誰也不干凈”的緋聞，受到最大傷害的卻是聞又微。事實澄清后任于斯的學(xué)界地位和風(fēng)評不會受太多影響，對周止安呢？傳謠的人哪怕在嘲諷時也管他叫“周神”，只有聞又微……
他想，這不公平。雖然在本來就一團糟的事情裏找公平顯得徒勞，但他依然覺得這令人憤懣。
聞又微輕輕嘶了一聲，挑起眉毛，用有意緩和的語調(diào)：“我說……我不學(xué)心理也覺得這種需要干預(yù)。你們系到底行不行啊？”
周止安看向她，了悟了她此刻玩笑的意圖，眨了眨眼，小聲道：“經(jīng)濟系的人也會經(jīng)濟犯罪，師門不幸的事，哪個系都有。”
聞又微笑了一聲：“明天如果你路過校訓(xùn)石記得繞遠，我怕它裂開崩你一臉。”
周止安看向她，眼裏有笑意。但那個笑容還未成形，被更多的心酸和憐惜代替，他將聞又微圈進懷裏，埋頭在她頸間，說了一聲“對不起”。
聞又微伸手拍拍他的背：“不要替爛人給我道歉。運氣不好的事，就別自我審判了。”
她稍緩過來之后心有余悸：“在此之前我確實想告到底，想要一個說法沒錯，但如果對方是這樣的情況……我，我不確定。想到要接觸都覺得……”聞又微語未盡之處，臉都皺在一起：“你先揍了他也是把柄，萬一他說你故意傷害呢？”
周止安：“別擔(dān)心。我跟他說了，賠償和道歉都沒有問題，他也大可去找警察，我做過的事不會否認(rèn)。”
聞又微看著他。
周止安平靜的語氣裏有一種森然的意味：“我當(dāng)然愿意道歉，還可以公開道歉，順便告訴所有人為什么我打掉他半顆牙。如果他有需要，我還可以之后每年給他巡回道歉一次。去他工作的地方，去他生活的地方。”
聞又微聽出味兒來：“你……”她在詫異之余心想，我不必在這種時候說別的，理智和得失這種事，他早就想過了。此刻我們是一伙的，這很重要。于是她道：“真有你的。”
周止安笑了一下。
她垂著眼安靜了片刻，禁不住輕嘆：“可是招惹爛人……爛人能夠做出的爛事沒有盡頭。”
周止安對此倒像是考慮過，大有破釜沈舟的意味：“他的偏激和怯懦一體雙生，需要知道我在任何時候都能比他更豁得出去，才不敢做更多。任老師跟學(xué)院在溝通處理辦法，情況我明天再跟許律同步一遍。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他都跑不掉。”
聞又微神思有些恍惚：“但愿不要被逼急了做出什么報覆行為。”
周止安垂著眼，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語氣輕得近乎嘆息：“這已經(jīng)是最狠的報覆了。”再看向聞又微的時候他眼裏多了一些沈郁的東西，又道：“我很抱歉，微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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