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夜色濃黑，無星也無月，大雨傾盆落進密林裏——這裏已經距離歸墟很遠了，但仍然算是凡世邊境，鮮有人煙。
身型單薄的美麗女人坐在掛著角燈的云轎裏，她披著一件男款的黑色長袍，但仍舊在濕潤的空氣中瑟瑟發抖。
“還是冷嗎”旁邊的男人靜靜開口， “還是，你在害怕”
盲女臉色蒼白的緊抿著唇，她竭力控制著自己說話時的微顫語調，好讓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反常， “我只是……沒有經歷過這么奇怪的事情，所以……”
“你就沒什么想問的嗎”男人又問。
盲女瘦削的十指忽然攥緊了身下的衣袍，靜默了片刻，終于張了張嘴，努力且艱難的發出了聲， “陛下已經歿了……是嗎”
雖然是極輕的語氣，但透著比死亡還要沈重的壓抑和戰栗。
“嗯。”男人輕輕吐出一個字——本來也瞞不住她。
“是你殺的嗎”她再問。
“是。”
女人咬緊了下唇，她的臉上毫無血色，空茫的雙眸裏溢出細碎的水光，似乎不解，又似乎悲傷，但唯獨沒有對他的恐懼，她“望”著他的方向，手足無措的問: “為什么”
“你的一生又為什么這么苦，想過原因嗎”
盲女真的認真想了想，然后她抬起頭道: “是我上輩子做錯了什么嗎”
男人靜默片刻，抬手替她輕輕拭去眼角的淚痕，低聲回答: “你什么也沒有做錯，命運總是這樣，好像給了你選擇，但又偏偏沒得選。”
她幾不可察的避開他的指尖， “你說這一世的苦，是我自己的選擇”
“但能讓你甘愿如此的，一定是你認為很值得的東西。不是嗎”
“那什么時候才是盡頭”她咬唇壓抑著幾乎就要脫口的嗚咽， “總該有盡頭吧。”
他收回手，聽著轎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道: “快了。”
落入密林的雨滴似乎慢了一瞬，有什么東西劃過天邊，落在了他們的云轎前。
男人顯然知道是誰，卻并不理會轎外的來客， “你想過以后要去哪裏嗎是回那座皇宮，還是回你的故鄉”
“故鄉篂國嗎”盲女唇角溢出一絲苦笑，自嘲道: “篂國早就被夷為平地，我沒有故鄉了。”
“那么，還是回王宮吧，雖然大兗王死了，但至少姜衡公主還算照顧你。”
但盲女只是搖頭: “如果可以的話，請送我到靠近長生海的民間去，聽說那裏是人世間的盡頭，如果苦難也有盡頭的話，我希望是在那裏結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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