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她的神情再度難過起來，似乎懊悔自己的莽撞，又似乎難以承受這樣比肉體傷痛更難受的壓抑窒息感，她感覺自己快要被吞沒，但卻被另一股薄弱的力量拉著，撕扯感令她痛不欲生，卻始終難以掙脫。

匡玉知道那道封印的威力，但他不能動它，只能一遍一遍輕聲重覆， “再忍忍，撤了封印，你就回不來了。”

她好像聽懂了，卻又不能接受。

他反覆搖頭，態(tài)度堅決。她忽然更緊的貼向他，鼻尖在他側(cè)頸上蹭了蹭，好像在猶豫，之后洩憤似的閉眼咬向他的脖子，雖然神情兇狠，但她力度很輕，齒尖甚至都沒有咬破那層表皮。

像是本能的畏懼他，只敢裝裝樣子令他知道她現(xiàn)在很不好受。

他知道她在鬧脾氣，不動聲色的劃開指尖，縱容的笑笑， “這樣能讓你好受些嗎”

少女被這舉動安撫到，徹底安靜了。她舔舐著他指尖的血珠，瞳孔泛起血紅色的光，一動不動眼也不眨的盯著他，像某種獸類正在觀察獵物，虎視眈眈的表情，不過他并不在意。

但下一刻，她忽然扣住他的脖子。

他好像皺了一下眉，卻并不擔(dān)心她能翻出他掌心，所以只是好整以暇的淡淡看著她。不料想她闔上眼猛地逼上來，在他猝不及防的表情反轉(zhuǎn)中吻上他的唇，動作很重的輾轉(zhuǎn)廝磨，動作蠻橫，毫無章法。

匡玉沒有動，只是皺眉，但他好像又看出來了一點(diǎn)別的東西。

她攥住他胸前的衣袍，似乎知道這一次他依舊會縱容她一樣。她的動作生澀，笨拙，甚至可以用僵硬來形容，好像很吃力，又好像只是單純不知道怎么做。

匡玉的表情像個冷淡的旁觀者，他扯了扯嘴角，忽而感到想笑。

她停頓了一下，就感覺匡玉傾身環(huán)住了她的腰，鉗著她的臉制止她道: “不是這樣亂來的。”

她的臉被捏的通紅，但是沒敢說話，只是用清凌凌的眸子不解的盯著他。

他俯下身，順?biāo)囊馔p在一起，笑了笑說: “應(yīng)該是這樣的。”

他的身體很冷，但是呼吸溫?zé)幔缴嘟焕p間她感覺窒息的感覺更重，好像沈入了很深的水底，重重的水壓令她無從動彈——很奇怪的感覺，好像身體在不知不覺間被另一股力量掌控了，她睜著眼睛，發(fā)現(xiàn)匡玉闔著眼，仿佛很沈浸。

她好像終于從荒謬中醒來，還沒來得及震驚，就感覺自己那具軀體的嘴唇輕微的勾起，仿佛在笑。

“親夠了嗎”那張被吻得嬌艷欲滴的唇輕輕翕張，略帶嘲諷意味的吐出兩個極玩味的字， “父君。”

腰間環(huán)著的那股力量松動了一下，他驀地睜眼，臉色霎時青白。

“哎呀，你怎么看起來——有點(diǎn)生氣呢。”

昭歲星好不容易才在他滴水不漏的防御中窺見令他意志崩斷的間隙，哪怕只有這短短一瞬間。

但當(dāng)它的力量躊躇滿志的沖破他的防御結(jié)界抵達(dá)他的識海想要為他種下心魔時，卻遭受到猛烈回彈，反噬的力量幾乎將它從這具容器裏擊出去。

“群皇道”意識到這個的時候，昭歲沈默了很久，才頗為意外的嘆息: “難怪你敢把自己的內(nèi)丹全部交出去，永夜之神都沒有修成的功法，竟然被你修成了。識海金身，很好，是我此番出師不利了。”

“連我修的什么功法都不知道，竟然敢自詡與天道比肩。”匡玉輕輕擦拭嘴唇，以他獨(dú)有的那種輕蔑姿態(tài)冷笑， “還是你以為，我一手養(yǎng)大的孩子，我會分不出什么時候是她，什么時候是你。”

昭歲星抬頭看向天上的星光，有些惱怒——它的力量大部分還在天上，要不是擔(dān)心容器承受不了它的力量，它不會被困在這裏，更不會讓眼前這個虛偽演戲的不死之身有機(jī)會開口奚落它。

“這一次，是你贏了。”它定定看著他，忽然明艷一笑， “但你最好祈禱，讓我永遠(yuǎn)困在這裏……”

“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弱。”匡玉淡淡道: “最后一次機(jī)會，你走不走”

“急什么你不會真以為這么耗下去，你就能贏過我吧”昭歲星像是在看三歲小孩一樣哈哈大笑，仿佛在嘲笑他的單純， “我下界這么久，天道該有所動靜了，如果它竭盡全力抹殺我的存在，你以為這小小紅蕖結(jié)界，保得住你的小姑——”

匡玉霍然睜眼，從這個冗長的夢境中醒來。

但他清楚那不是夢境，是它被封印壓制，在以不得已的方式在同他較量。

現(xiàn)下它被反噬，短時間內(nèi)應(yīng)該不會折磨她了。

匡玉輕輕垂眼，看向懷中的少女——臂彎裏的少女呼吸均勻而綿長，長長的眼睫不再顫動，安靜的在臉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陰影，她好像終于可以不那么痛苦的睡覺了，所以睡得很沈。

可是這樣的安寧，能持續(xù)多久

男人抬眼看向天邊，呼吸微滯。遠(yuǎn)處烏云攢動，雷電隱隱在云中成型——昭歲星說的沒錯，它一現(xiàn)世，必然會引來天道的抹殺，想要避開天道的追擊，是很難的。

他指尖摩挲著她的臉，無意識的輕語， “鐘靈，你還真會給父君惹麻煩啊……”

現(xiàn)在昭歲星元?dú)馐軇?chuàng)，他若要帶她離開這個地方，也不是不可以。

男人微微闔眼，意念微動，貫穿她四肢靈脈的鎖鏈一下子齊齊收回，退入黃泉。她一下子被痛醒，臉色蒼白的抿唇，但是沒有發(fā)出聲音。

匡玉掃了眼她正快速愈合的傷，遙遙看向歸墟之地隍溟淵的方向，抱起她乘著月光飛入云層。

“你要帶我去哪裏”高空中穿過層層夜霧，月光下臉色蒼白的少女不安的看向前方，精神很差， “長生海”

為什么依然要去長生海

難道此時此刻，他還是不放棄要去找她的生父覆仇嗎

匡玉看出她心中所想，眼也不抬的輕嘲冷笑， “你以為我是去找羌無的”

“你不是去找他的”聽出他沒有這個意圖，她好像松了一口氣，腦袋無力的歪在他肩上，臉上倦容很重，似乎再天大的事情也沒那么有所謂了， “不是就好。”

匡玉淡淡道: “即便我去找他，讓他為你出些力，也是應(yīng)該的。”

少女半闔著的眼簾再度抬起，聲音細(xì)若游絲，聽起來全無底氣， “不行，我這副樣子，不能見父母。”

“你也知道你這樣愧對父母”匡玉語調(diào)忽然冷厲，但沒多久就平和下來，漫不經(jīng)心的說: “之前昭歲星的力量隔斷了凡世與神界，現(xiàn)下它暫時受創(chuàng)，只怕很快羌無就會知道你們兄妹在我手上，而且?guī)缀蹼p雙喪命，你覺得，他多久能找過來”

少女的表情有些慌張，她不安的看著他，不知道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