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的律法,好像就是要讓百姓無知、畏懼,只為秦國的大業(yè)奮力耕戰(zhàn)至死,這是韓川不能認同的。楚國雖然也不怎么樣,但管得寬松,限制自然沒那么多,他想做什么都方便一些。到了秦,只怕他做些好用的器具都只能圍繞農(nóng)耕的本業(yè)來進行了,不然就只能托以姑父之名。
況且,秦一統(tǒng)天下之后,這種嚴苛的律法,這種對百姓強力的禁錮,真的能長久推行下去嗎?
韓川又想起兒子的夢。或許夢中那個世界裏,韓信并不是為秦國征戰(zhàn),也不是在齊國出仕,而是在他成年后,秦國又亂了,他兒子搞不好是個造反的,為重立的楚王作戰(zhàn)吧?莫不是謀反失敗才會有夷族之禍,陪著楚王一起殉了楚國?
他得多幾個心眼,為以后打算了。
“難也要做,秦國到底還是重視農(nóng)耕的,不然我也做不了田典。我們小心著些,走一步看一步吧。”
當下首先是把地種好,看看怎么弄一個爵位在身上。
這年頭消息的傳遞很有趣,對城中貴人來說,遠在咸陽的消息傳過來都不算太慢,但對城外的農(nóng)人來說,秦都滅了好幾國了,他們也只知道自己的國家被秦國滅了。
韓川也是如此,他做了田典之后才曉得,原來在淮陰都鄉(xiāng)的各裏之中,都已經(jīng)傳揚了他的名聲,學著他的堆肥之術(shù)。細究下來,原來是刀氏以萬錢為押,托裏中有名聲的人家先行試用,效果出來之后,農(nóng)人也與桃溪裏一樣,爭相學習。若不是宋羊搶先定下了一批人家的糞肥,恐怕今年桃溪裏都不夠分了。
“商人亦重義啊。”韓川感嘆,所以在刀谷再次拜訪時,誠心向他道謝。
“非是謝刀氏為吾揚名,而是謝刀氏將此術(shù)傳開,請受我一拜。”
刀谷還是避開了,他畢竟只是奴仆,不好受禮。他也再三強調(diào)這是主人刀間之功,他不該受此一禮。韓川其實多少還是有點在意他的身份,但自忖自己向仙人學藝,不該持此尊卑之見,強行按捺住自幼接受的觀念,到底是拜了一拜,這才入坐閑談。
刀間這次回齊國,暫時不會再回來了,瞎子都知道,秦國再收一收尾,接下來要對付的就是齊國了。現(xiàn)在韓川也算是個秦吏,連嘆息都顯得不倫不類,只能相視苦笑。
“我聽聞韓公在尋人購買石膏,便采購了一些,明日便著人送來,算是代我家主人所贈的臨別之禮,還請韓公不必推辭。我家主人學得堆肥之術(shù),已在家鄉(xiāng)試行,雖不敢昧王孫的功勞,但鄉(xiāng)人不識公面,只知得了我家主人的恩惠。這樣的名聲,又豈是區(qū)區(qū)一些礦石能抵。”
話都說到這裏了,韓川也不跟人客氣了,又托了刀谷一事。
于是第二天,左鄰右舍,就見先是牛車拖了好些石頭堆到韓川家中,韓家閉門待客,過了一陣,又搬出好些個木箱,有記憶力好的還想起來了,“這不是王孫當初搬來時帶的竹簡嗎?”
說得好,韓川正等人說呢,直起身向周圍拱手笑道:“我家中傳下的以兵書居多,我也沒學會,以后看來也用不上了,不如賣去換些錢。”
刀谷淡定在一邊,指揮從人將箱子搬上牛車趕走,與韓川揖禮作別。
箱子裏裝的不是竹簡,也是石頭。
韓川眼見著秦國一統(tǒng),對韓信做的那些夢不敢等閑視之,若是哪天秦國真的要收繳民間藏書,他這些祖上辛苦搜集保存、他變賣家產(chǎn)都要帶到淮陰的書豈不是要沒了?
正好刀谷這個商人到訪,他便拜托刀谷與他作了場戲,在箱中裝上幾塊石頭拖走,只當是把書賣給他了。他現(xiàn)在好說也是個官吏,都知道他家中書籍賣光了,難不成還要到他家搜嗎?大不了等有了風聲,悄悄把竹簡都埋了。天書更是要藏好。
刀谷不但送了礦石給他,還給他介紹了門路,以后他自己可以去買。韓川搓了搓手,找姑父介紹了一家燒窯的工匠,把礦石拿去煅燒了。
這也是天書上的法子,介紹了數(shù)種,只這種他還能找到材料一試,據(jù)說效果比堆肥更好,時間也不用那么久。正好水稻要追肥,他買了幾口大缸,花點錢t試試。
鮮牛糞,菽磨成的粉,煅燒后的石膏,按比例在大缸裏混合,用葛布蒙上后泥封。韓川也不曉得這算不算密封,等三天后啟封,自己覺著顏色和氣味都與書上描述一致,壯著肚子選了部分田地,兌水后用作了肥料。
小心翼翼地觀察了幾天,至少莊稼沒死,他總算把心放回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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