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高山流水

刺目的陽光下?lián)u晃的馬車，仿佛那行走的棺材，馬車更是讓人喘不過氣來。而在車廂裏，長時間的搖晃反倒讓顏月淺淺得入睡了。只是夢中那個可怕的場景再現(xiàn)，深深地揪住了顏月的心臟，壓迫得顏月喘不過氣來。病床上的司空將軍瞳孔散大、心跳緩慢、呼吸微弱，同時伴隨著抽搐，生命危在旦夕。這些癥狀表明他的腦外傷已經(jīng)造成了嚴(yán)重的顱內(nèi)出血，導(dǎo)致顱內(nèi)壓升高，顱內(nèi)壓增高是個致命的癥狀，如果不迅速降下去，強大的壓強會把腦組織往下壓，造成腦組織損傷、休克，最后死亡。

“我能救活他，我一定能救活他！”顏月大聲地告訴自己，只是那聲音中毫無底氣。連顏月都感受到了來自內(nèi)心的深深的恐懼，手中的銀針舉起了幾次，卻遲遲沒有扎到司空將軍的身上。

“想不到一個堂堂大戎朝的將軍就這般窩囊地死了，死時連兇手是什么樣的都看不到。”完顏蕭冷冷地譏諷的聲音在耳畔回響，五個侍衛(wèi)已然全部死去，唯獨司空將軍還殘留著一絲呼吸，只因為司空將軍的心臟與正常不一樣，所以那胸前的一刀并沒有成為致命傷，現(xiàn)在最危險的反而是那腦外傷。

“顏月，若不是你給司空將軍下了安眠藥，司空將軍也不會死，那五個侍衛(wèi)也不會死！顏月，你還我的司空將軍來！”慕容炎清晰而冷酷的臉出現(xiàn)在顏月的眼前，那聲音卻讓顏月只覺心臟被什么緊緊的禁錮在一起，更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娘娘，我們是無辜的，還我們命來！”五個侍衛(wèi)突然從不同的方向站了起來，向著顏月圍攏過來。他們的胸口汩汩地冒著鮮血，眼角、鼻子、嘴巴都往外流著鮮血，那血腥的感覺再度讓顏月口能不言，身不能動。

“是我，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錯了！我愿以命抵命……”顏月大叫著醒了過來，眼前似乎閃過那被一根根的銀針扎滿了腦袋呼吸微弱的司空將軍，顏月還能清楚地看到當(dāng)那長尺許的銀針從他鼻腔內(nèi)抽出來時，那黑色的鮮血順著銀針流了下來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充斥著整個房間都是濃濃的血腥味

“將軍……”顏月的呼聲才喊出口，又在某人大力的搖晃下慢慢凝聚了眼中的散亂的眼神。這一次在那溫和關(guān)註的眼眸下，顏月才慢慢地清醒了過來。離開沐陽城三天了，可同樣的夢連著三天都出現(xiàn)在了顏月的夢裏。

“顏姑娘，又做惡夢了吧。本王聽到你的聲音，有些不放心，所以過來看一下。”完顏蕭先是拘謹(jǐn)?shù)貑柫艘幌骂佋拢ψ约旱某霈F(xiàn)在馬車裏解釋了一句。如今的完顏蕭已知道了顏月的真實姓名，過去的身份。三天行程，那完顏蕭與顏月分別是一馬一車，完全遵守傳統(tǒng)的禮教，真正做到了非禮勿視、非禮勿聞、非禮勿言、非禮勿聽。

“顏姑娘，前面就到那長尾山，現(xiàn)在方過申時，姑娘不若下車走走？”完顏蕭接著問道，隨手遞上了一方帕子，顏月這才察覺自己全身竟已汗?jié)瘛ｋx開沐陽城三天了，顏月依然走不出那血腥的陰影，自責(zé)悔恨讓顏月短短的時間瘦了一大圈。

三天了，從淋陽城發(fā)生事情兩人談判到此時，完顏蕭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顏月與才到沐陽城的顏月幾乎是判若兩人。那些日子的顏月開朗、自信、陽光……可這三天的顏月消沈、迷茫、陰霾……仿佛那迷路的孩子，仿徨失措，晝夜不安。

離開那沐陽趕往映雪城的途中，幾乎每到一處都是官府迎來送往，雖然這是最基本的禮儀，可完顏蕭卻知道這樣的禮儀顏月她不需要，更受不了，她現(xiàn)在需要的休息，是寧靜。所以今天的這條路是完顏蕭臨時改的方向，不僅這裏有著寧靜的環(huán)境，可以讓人徹底地轉(zhuǎn)變一下心境，更重要的是完顏蕭自己也希望能靜一靜。

司空將軍及其侍衛(wèi)的出事，不僅僅是顏月個人自責(zé)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誰在后面施了黑手，他們的目的是什么。若是仇家所為倒也罷了，可若是存心挑起兩國事端，想從中漁翁得利的第三者所為，那后面的事情應(yīng)該還很多很多。只是那第三者是誰呢？是存在映雪國與大戎國之外的蒼穆國，還是映雪國內(nèi)起了內(nèi)亂？這事說大真可能極大，可能會牽涉到成千上百萬人的性命。而事出在完顏蕭的眼皮底下，還正是欽差大臣在的時間，這責(zé)任想要推卸也推卸不了。

只是完顏蕭不怕，事情即然來了，不管是好壞完顏蕭都想積極的去面對。而反觀那個小女人，三天了，只因一直心存內(nèi)疚，竟把自己折磨得失了形。想著皇室中人，不管是前朝還是后宮，不僅是那身居高位者，就只是想在這其中站穩(wěn)腳跟，哪個人的手上沒有幾條人命，而眼前的這個小女人卻只是無心之錯便如此自責(zé)，真是心地過于純良了。

傳聞中此女甚妖，魅惑兩國之君為其不顧江山社稷，大戎朝慕容炎因其挑起戰(zhàn)爭，蒼穆國國主凌越塵因其丟了皇位；傳聞中此女醫(yī)毒雙修，伸手之間可取數(shù)百人性命，可讓人惟命是從，也隨時可讓人死而覆生；更傳聞此女無男不歡，身邊總是美男無數(shù)……

醫(yī)術(shù)完顏蕭見識了，真是可以讓人死而覆生，傳言非虛！毒術(shù)完顏蕭也略略見識到了，只是一粒藥，想讓那大將軍睡幾天就幾天，傳聞更非虛！至于此女甚妖和無男不歡這兩個方面，完顏蕭還沒有機會見識到，但潛意識完顏蕭覺得顏月不是這種人！禍國妖姬，完顏蕭想著這個稱呼都覺可笑，那個小女人不僅不像傳說中的可怕，相反，反而處處透著可愛。

而在完顏蕭的不知不覺中，兩人已走到山腳下。隨風(fēng)吹來的是花的香味，而映入眼簾的，是那竟相開放的花朵和大片大片的綠色。不遠(yuǎn)處傳來泉水丁冬的聲音，顏月似乎也有所察覺地向著那泉水的聲音走去。不遠(yuǎn)處果然有一道泉水自上而下流淌下來，在這山澗中形成了一條流淌的小溪，濕意撲面，清澈見底。顏月郁結(jié)的心靈仿佛突然註入了一股清新劑，不由自主地蹲下，慢慢地掬起一捧滲涼的水撲在了熱乎乎的臉上，頭腦似乎也隨著變得不再發(fā)熱。

頭上是白云朵朵，腳下是水聲潺潺，顏月突然無比地渴望能躺到這樣的深山老林裏，再也沒有算計，再也沒有紛爭，每天過著悠閑自得的日子那該多好。仔細(xì)地挑了一個最好的石頭坐下，身子恰好舒適地靠在背后的山石上。毫不在意地脫去鞋襪，顏月把腳泡在那清涼清涼的小溪中，就那般閉著眼睛靠著巖石上泡著腳，一時間拋卻了那些俗世紛擾，心中突然變得一片寧靜。

完顏蕭的心臟猛烈地跳動了無數(shù)次，眼睛落在那瓷白瓷白的肌膚下，那纖細(xì)美妙小腿上，再一眨不眨地移到那雙無可挑剔的小腳丫上。柔若無骨、狀如春筍、雪白得沒有一點瑕疵，在那陽光的照射下，那皮膚仿佛反射著淡淡的光澤，完顏蕭只覺心中一蕩，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樹上突然傳來一迭聲鳥兒的歡唱，完顏蕭猛然驚醒，目光急急惶恐地離開。動作迅速無比地拾起地上的一顆小石子，向著那正可放聲高歌的鳥兒擲去。可憐的鳥兒只因唱歌唱錯了時候，就這般丟了小命。好在那顏月一直靠在巖石上閉目養(yǎng)神，對完顏蕭的這片刻的變化絲毫不覺。完顏蕭不敢再看那震懾人心的小腳，轉(zhuǎn)身找了一個平坦的草地坐下，閉目凝息，很久之后氣息方才慢慢地穩(wěn)定。

顏月直到身上都起了寒意，這才張開眼睛把腳離開泉水。四周一片寂靜，站起身時才發(fā)現(xiàn)遠(yuǎn)遠(yuǎn)的地上背對著自己坐著一人，即便是在這藍(lán)天白去下，巍峨高山中依舊是般的身姿魁梧，英氣逼人。顏月竟不由得笑了，這個男人此時的處境也許比自己還要糟糕，可奇怪的是他每天都是那般鎮(zhèn)定自若，神清氣爽。

顏月慢慢地起身向著他走去，卻有一婉轉(zhuǎn)清靈的笛聲傳來，在這寂靜的山腳下，那樂曲帶著淡淡的憂傷，縈繞著無限的遐思與牽念，如無聲的靈動畫卷，如那潺澉流動的清泉，緊緊地扣住了顏月的心弦。笛聲停下很久，顏月才聽到那低沈嗓音在問道：“好聽嗎？”

才聽到了笛聲，感覺中完顏蕭此時的聲音也有如那大提琴般的動聽。顏月不禁展顏微笑，毫不吝嗇地回道：“好聽，好聽極了。”顏月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是三天來顏月第一次開懷地笑了出來。

“本王吹奏的當(dāng)然好聽，本王的本事多著呢，有機會才讓你長長見識。”完顏蕭自戀地夸讚著，站起身轉(zhuǎn)身向著那山上走去。身后的顏月不禁撇嘴，眼前的這個男人年齡不小了呀？怎么給點陽光就那般燦爛，夸他一句就如此自得了呢！

男人，還是少夸的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