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離營

更新時間2013-9-16 11:01:59 字?jǐn)?shù)：3226

蘇簡進(jìn)入陳去華的大帳之時，陳去華正在與一眾將士議事。一眾校尉與副尉都在帳中，見到蘇簡進(jìn)來，除了有傷在身的李三揚，眾人都紛紛站起來。

陳去華見蘇簡將那枝帶血的弩箭扎在案上，一時間眼神也透出黯然。他沈默片刻，從案前起身，走到蘇簡身側(cè)。突然，陳去華雙膝朝地面一叩，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深深地向著那枝羽箭所在的方向叩下頭去。眾將默然無聲，也紛紛走到大帳中央，隨著陳去華一道，向著那枝弩箭叩首。

三首一叩，陳去華抬起身子，道：“三叩首，為野人渡一役中枉死的天元軍戰(zhàn)士，愿你們英靈永在，浩氣長存！”說著，他又側(cè)了側(cè)身，竟又向著蘇簡叩下頭去，蘇簡側(cè)身避過，分明看到陳去華身后的將士們一臉的驚愕。蘇簡沖口而出：“對不起陳將軍，我還活著，經(jīng)不起您這樣大禮！”

然而陳去華卻依舊伏身道：“蘇校尉，對不起。當(dāng)日以弩機(jī)陣攻擊野人渡東首，是我親自下的命令。”

蘇簡聽到這句話，心中頓時涼了半截，淚水再次涔涔而下。她不禁望向那枝弩箭，仿佛又看見那日在野人渡洞中，身邊眾兵拼了命去格擋空中飛來的連弩。如水的話似乎又在耳邊回蕩，“沒有用的——”

眼中有些赤紅色的東西一點一點漾開，宛然就是當(dāng)日武陵江中滿江的血水，那怎是一個“慘”字可以就此書盡的。

這時莫長生突然從后面撲了上來，伏在蘇簡腳邊，道：“蘇校尉，當(dāng)日實在是為奸人所誤，是，是我——是我誤信人言，當(dāng)日力勸將軍以弩機(jī)陣對敵的，是我……”他全身顫動著，似乎痛悔也同樣日夜折磨著他。

蘇簡其實挺喜歡莫長生，覺得這名副尉既聰明又勇敢，是軍中不可多得的智勇雙全之人。然而此刻聽他這么一說，一股恨意突然就涌上心頭，突然飛起一腳，踹在莫長生的肋上，莫長生只“哼”了一聲，一跤坐倒在地。眾人見了，都覺得不可思議，蘇簡雖然偶爾說話有點臭、脾氣有點硬，但總的來說還算是一個性格溫和的人，而且平時御下不嚴(yán)，在比她軍階低的士卒面前一點架子也沒有。然而今日竟然將上前道歉懺悔的莫長生一腳踹開，可見心中實在是怨憤過甚。然而，眾人心中怕是多偏向莫長生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況且那時情勢逼人，莫長生與陳去華也是迫不得已……

坐在蘇簡身后不遠(yuǎn)處的李三揚長嘆一聲，道：“蘇校尉，我明白你的感受……”他眇了一目，語音中自帶了一股蒼涼之意。“逝者已矣，你也不能太過苛責(zé)長生了。當(dāng)日，當(dāng)日在那種情勢下，只怕是誰都會為了大軍的安全，下這樣的命令的。”他還沒說完，就見到蘇簡背后左肩處洇出一點紅色，隨之越來越大，漸漸染紅了蘇簡的整個后背。李三揚不由得驚道：“蘇校尉……你……”

帳外突然有人冷冷地說：“霍必行，你是怎么做大夫的？”喝罷一掀帳幕，眾人只見霍先生與木清寒兩人走進(jìn)帳來。蘇簡此刻已經(jīng)搖搖欲倒，她那蒼白的面頰之上，從眼中落下兩道淡淡的血痕，因此顯得極為可怖。她怨憤的眼神一一掃過帳中諸人，連陳去華也在她的註視下也有些不安，左肩難以察覺地動了動。木清寒也不理會眾人，徑直走到蘇簡身后，伸掌在蘇簡頸后輕輕一斬。蘇簡哼都沒哼一聲，立時就暈了過去。木清寒輕輕地將蘇簡一托，對霍先生道：“你是軍醫(yī)，就這么放任重傷之人滿營的亂跑么？”霍先生有些誠惶誠恐的，一個字也不敢多說，只與木清寒一道，將蘇簡送出大帳。

蘇簡原無大礙，當(dāng)日只是心神激蕩之下，左肩上的創(chuàng)口迸裂，流血不少，外加木清寒一擊，直接讓她昏睡一日一夜才醒來。醒來之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一駕馬車之上，問了車外之人，才知道是陳去華下令繼續(xù)行軍，然而她這個重傷員昏迷不醒，木清寒便安排從附近的市鎮(zhèn)上買了數(shù)駕馬車，供帶傷之人如李三揚等在其中休息，隨軍慢慢前行。好在離丹城只剩四五百裏路程，并且陳去華已經(jīng)與蘇觀海議定十日后在丹城城下合兵一處，因此眾人只是慢慢行軍，并不著急。

在車中慢慢行軍的日子異常無聊，但是對蘇簡的傷大有好處。幾日一過，蘇簡腰上的傷口已經(jīng)見好，肩上的箭傷也愈合的不錯。

她還是從木清寒處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原來那日，陳去華等人上午順利通過了野人渡，正午時分，發(fā)現(xiàn)武陵江中泛出血色。正當(dāng)大家驚疑不定的時候，韓博突然出現(xiàn)，帶給眾人壞消息，說是十宗將之中排行第三的“叁”領(lǐng)兵五千，在野人渡西首突襲蘇簡等人，大占上風(fēng)。“叁”的天炎軍搶奪了竹筏等物，將循野人渡順流而下，突襲陳去華率領(lǐng)的前軍。那時韓博身上受了幾處傷，極其狼狽地從野人渡中趕來報訊。在他一番說辭之下，陳去華等人竟然相信了他。而莫長生聽說天炎軍來襲，堅持建議以弩機(jī)陣對敵，怕也是因為李三揚日前因天炎軍而身受重傷的緣故。

陳去華等人一直不知自己攻擊的其實是蘇簡的隊伍。蘇簡率眾曾經(jīng)大喊天元南征軍的暗語，也因韓博一句“暗語已洩露與天炎軍知”，而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直到有蘇簡手下士兵的尸體被江水沖上岸，陳去華等人才意識到不對。而正在此時，真正的“叁”自后偷襲。陳去華立時命令弩機(jī)陣轉(zhuǎn)向。在威力強(qiáng)大的弩機(jī)陣面前，“叁”的幾千軍并沒有討到什么好處。而木清寒等殿后的隊伍在武陵江水位稍退之時，也通過了野人渡，立刻與陳去華聯(lián)兵。“叁”因而不敵退走，在逃了數(shù)裏之后被陳去華軍追上，一場混戰(zhàn)之下天炎軍兩千人戰(zhàn)死，降了千余人。而此役之中，陳去華的西路軍共損失一千五百人。及至此時天炎軍大勢已去，天元南征軍基本已經(jīng)勝券在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