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木蘭破(下)
更新時間2013-9-29 9:02:59 字?jǐn)?shù):3143
蘇簡當(dāng)然不愿意被這種無稽的攻擊輕易打倒,她依然昂著頭,沈著地直面帝后。她不想只面對李銀笙一人,而是當(dāng)做回稟永徽帝一般侃侃而道,整個武英殿中回響著她清朗的嗓音。
“臣女的身世身份,是我朝陰字營一一記錄在案的,可以查證。臣女從未想過隱瞞自己的身份,而在軍中做男兒裝束,是為了日常訓(xùn)練行軍方便。另外,臣女是現(xiàn)任武侯之女,又是一介女子身份。臣女不愿在營中有任何特殊,因此未將臣女的身份主動告訴她人。”
“而臣女的身世身份是五王殿下也清楚知道的。”蘇簡說著抬頭望著五王永弘,永弘原本冷冽的目光此時有些游移,扭過頭去看了看李銀笙。
而李銀笙此刻,正饒有興致地看著蘇簡,唇邊掛著一絲嬌柔的微笑,她輕輕地掩口而道:“我竟不知道,我天元朝的大軍之中,難道沒有軍紀(jì)規(guī)定女子不得入營么?原侍郎,你既已入兵部,想必熟悉我朝兵事與軍紀(jì),你且來說說。”
這時,武英殿中竟一時嘩然,不少士兵校尉聽了此話,低低地相互議論起來。五王永弘突然站了起來,道:“好啦!這裏原不該你……”然而他話猶未完,李銀笙突然拉住他的衣袖,丟了一個媚眼過去,永弘半句話被堵住,漲紅了臉,慢慢又坐了下來。
原征被五王妃點(diǎn)了名,猛地抬起頭來,朗聲說道:“臣原征,在軍中七年四個月零九日,據(jù)臣所知,天元軍中并沒有女子不得入營這一條軍紀(jì),也沒有女子不得為將這一說。因?yàn)椋嫉鄢膶⒅唬髞淼奶扈讲恐黠L(fēng)行,就是女子。”
這是天元人人知道的往事,只不過未必人人會掛在口邊。傳說當(dāng)年始帝承天啟曾經(jīng)苦苦追求風(fēng)行而沒有成功,但是天元軍中敬重有才能的女子這一傳統(tǒng)卻保留了下來,幾百年間從未曾斷絕。而風(fēng)行之后,天元軍中確實(shí)也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女子為將的,只不過鳳毛麟角。
可是,這名五王妃竟然說出“女子不得入軍營”這樣的話來,令武英殿上諸將面面相覷。
這時,柔雅開口道:“女子不得入營,這等規(guī)矩,在天炎部也是沒有的。”
李銀笙神色絲毫不變,不見一點(diǎn)尷尬或是不悅。她慢慢站起身來,道:“如此看來,我朝軍紀(jì)確實(shí)需要整肅。一個妙齡女子,孤身在營中……”她故意慢慢悠悠地說著,接著眼波流轉(zhuǎn),卻是對永徽帝盈盈笑道:“皇上難道不覺得么?難道真要放任這名女子穢亂軍營、敗壞軍紀(jì),從根子裏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天元大軍蛀壞了蛀爛了,才能引起皇上的警覺么?”
此言一出,蘇簡只覺得熱血上涌,面上卻變得慘白,她總算忍住沒有跳起來,但是卻提高了聲音,道:“王妃娘娘說末將穢亂軍營、敗壞軍紀(jì),仿佛有了確鑿證據(jù)似的,敢問娘娘,證據(jù)何在?”她尤其著重強(qiáng)調(diào)“末將”兩個字,表明自己的軍人身份,自己不是什么來歷不明混入軍中的女子,而是真刀真槍上陣殺敵的校尉啊!她這般一說,背后又是一陣議論之聲,似乎激起了些與自己同在營中之人的敵愾之意。
然而就在這時,永徽帝突然有些想開口,奮力“咳”了一聲,卻突然捂住胸口,慢慢歪倒在龍椅上。皇后盧英鸞低呼一聲,搶上前去在他胸腹之間按摩。太子文衍高聲呼叫內(nèi)侍,“太醫(yī),太醫(yī)在何處?”他也搶上前,扶住永徽帝的右手喚道:“父皇,父皇,您想說什么?慢慢說可好!”
永徽帝的右手四指緩緩屈起,食指卻指向蘇簡,雙目殷切地望著文衍,口中“嗬”“嗬”而呼,卻什么都說不出來。文衍說到底只是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擔(dān)心之余,目中似有淚涌出。柔雅在他身后冒出一句:“像是中風(fēng),這可真有些麻煩!”
文衍忿忿地回頭,瞪了柔雅一眼。柔雅卻自行走到一邊,對內(nèi)侍說:“去請?zhí)t(yī)的人呢?告訴太醫(yī)將針匣帶來,快!”說到最后她已是疾言厲色。然而那些內(nèi)侍,抬頭看了看五王永弘的臉色,方才諾諾地應(yīng)了,下去尋太醫(yī)。
五王永弘有些試探地對永徽帝說道:“皇兄,皇兄?”永徽帝不答,慢慢地從龍椅上滑了下來,坐倒在地面上。
李銀笙這時突然尖聲道:“是她,是她,是她氣壞了皇帝陛下!”說著纖纖玉指指向蘇簡,“快將她綁了——”
內(nèi)侍們這時倒是動作挺快,自后向蘇簡圍了上來,蘇簡再也忍不住怒意,高聲抗辯:“王妃娘娘,這不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么!”她說著右肩一沈,把左手搭上她肩頭的一名內(nèi)侍過肩摔了出去。那名內(nèi)侍正摔在陳去華腳邊,陳去華忍不住向后一縮。
然而雙拳難敵四手,蘇簡片刻之間便被一眾內(nèi)侍擒住,按在地上,她勉力抬起頭來,雙目正與永徽帝的視線對上。永徽帝正望著她,眼神中竟流露出乞求之色,蘇簡見他的右手顫抖著努力想要握住文衍的手,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向永徽帝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這時,太子文衍也看向蘇簡,眼中落下淚來。
李銀笙這時向著殿外走了幾步,在離蘇簡三丈之外停住了腳步,施施然道:“你在軍中穢亂之事或許應(yīng)是‘莫須有’,但是當(dāng)?shù)钆叵怪疾蛔瘢瑳_撞了皇帝陛下。這該當(dāng)何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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