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玉古一時間無言，只是有些楞怔看著妃見，面前這人，被惡鬼吃過，雙腿和面容都沒了，嗓子同身份亦被人奪走過，眼裏瀲滟笑意不似作假，更令玉古胸口一悶的是，她好像習以為常，或是遇見過什么更凄慘的事情。

她這樣強大，是真的能力強大，還是她已經無畏死了？

她走進些，血腥味已經消失，她神色如常起身，聽黑袍翻滾，皺眉略有些不滿，“我不好這身”

“你好紅色”幾乎是下意識，她嘴比腦子快得多，這句話吐出來，不只是她，就連妃見也有些楞，才笑，“對”

知曉她起來是要開鬼蜮之門，只是奇怪，若是在以往，有人說午時就開所謂鬼門，定時會被人笑的，人人都知分明是子時鬼門開，怎么會在太陽高高掛起時開鬼門。

像是知道玉古想問什么，她平舉起手，掌心向上，就見黑袍飄起，一截玉白而過，更多的是紅光，虛幻成一八角宮燈模樣，卻見那紅色光影在青天白日之下隱隱要消失模樣，那燈籠之中卻溢出黃沈沈之氣，終究一小團檀色從中飄出。

那檀色一出，就是晴日裏也透著一股子冷意，周圍風止鳥靜，就是喧囂的枯木也隱隱有畏縮之意晃動枝杈，檀色化作一面八棱花鏡，鏡后刻的圖案詭魅又古樸，分八瓣，中間八棱中又有圓形，鏡面黃銅，同邊緣合的分毫不差，還有幾只上古洪荒的兇獸神獸各坐一角。

“午時開鬼門，不是為得那鬼門好入，而是為了克制鏡中業障之氣，這鏡...罷了以后在說”她一手捏訣，就見鏡中涌出一道檀色，那光來的突然，玉古還不曾反應過來，便被妃見伸手一拽，就覺似是入了深海之中，五臟六腑被擠壓的生疼，幾乎要喊出聲。

在一晃，就落到一個鎮子之中，看著像是鎮子，且人聲鼎沸，只是來往人目不斜視，聽著吵鬧卻無一人開口，好似從遙遠之處傳來，周圍人或哭或笑，或嗔或喜，神態栩栩如生...只是并無任何變化。

鎮子規劃的整潔，來往人像是按照既定的路線行走，只要到達，便又走回來重走一邊，煩不勝煩，一副詭異模樣，玉古轉頭，正好撞入妃見眼裏，就聽她說，“這便是那叫唐信禹的人，最想去的地方”

兩人站在其中很是突兀，玉古渾然不覺，唯她們面上是喜怒哀樂生動表情，此時她皺眉，“這鬼蜮，是會化作人最想去的地方？”

“在此間徘徊，惶惶不可終日，徹底融入之后，日覆一日生活，就成了這一方天地中一片紙人，最后，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她話音才落，抬頭時，卻看周圍人都在望著他們兩人，路邊的小兒，賣糖的小販，挑著籮筐的貨郎，出來的婆媳，人還是按著既定的位置走，只是那眼睛，全都轉到她們兩人身上。

所有人都在看著，饒是妃見也難得皺眉，暗罵一聲大意，牽著玉古便做出一副姐妹模樣，順著街道走，那些個人才緩緩轉回視線。

不知還能裝作此間百姓多久，當務之急，就是找到唐大郎，只是兩人之中，妃見本就不認識唐信禹，而玉古雖說同他們走了一段時日，知曉他們兄弟以前一些事，卻不多，只是這裏，不知道是他夢裏的什么地方，亦或是，那段回憶。

像是突然醒悟，他想起齊二郎曾經好笑同她說過，大郎因為掏鳥窩的時候，看見那大樹旁院子裏，一個小胖子牽著玉雪可愛的姑娘，纏著唐重天要妹妹，抿了抿唇，就同妃見說，兩人不過是說話，神色還是不變，融入也不覺著怪異。

便在這條街上走了一遍又一遍，竊竊私語，倒是妃見聽完，曄麗面容上卻是黑了幾分，她額角抽了抽，暗罵一句臭小子，才嘆口氣道，“說是大樹呢，這裏哪裏有什么樹”她眼睛轉了轉，看得酸澀都沒有察覺到，皺眉帶著玉古閃進另外一條小巷之中。

奇異的是這巷子裏卻是灰蒙蒙的，回頭看那人影，亦是被墨水侵染一般，影子都散開一樣，模模糊糊見不到模樣了，這場景還不等玉古詫異妃見就開口解釋，“說是記憶，便是按著那人記得的東西所造的天地，他記不得的，記不清的，便越是粗制濫造，甚至，毫無畫面，離他越近，便越是清晰”

“意思是，我們現在離他很遠？”說話的是玉古，她指著外邊一方最藍的天，從那處開始越往外，天越是灰，到了她們頭頂，天更是灰蒙蒙一片，就是陰云也懶得湊來，更像是一抹不經意點在頭上的一抹暈開墨色。

妃見才笑，是了，她困于眼前了，她卻看到更大更遠的地方，在此牽起她的手，面無表情又從那小巷轉出，這次不等那些人目光轉來，她朝著前邊的街靠近了些，還是那副死氣沈沈的模樣，只是這回，嘈雜聲卻近了些，更像是周圍人在說話的聲音。

在走上一條街，這回連行走的路人動作同表情都多了些，嘴巴一開一合，那聲音便出來，只是兩人突兀出現，惹來身邊人目光所及，這回兩人是怎么演也藏不下去了。

只見周圍人或是打鬧，或是嬉笑，走的路線卻變了些，朝兩人靠近許多，妃見一陣汗毛豎起，才催動云終鏡，周圍人一僵，天上那片藍色卻是越擴越大些，印的周圍人神色都多了幾分神采。

就是看準這個時機，妃見將玉古抱起，一道檀光閃過，像是那戶人家打翻了香爐，一閃而過的味道引得周圍不止是人是鬼的紛紛停下腳步，看向還在裊裊的煙。

這一閃卻是直接到了碧空之下，就連生澀的空氣都自由許多，只是外頭人來人往，嘈噪聲卻只入了幾分在一五進的大院子中，這院子青瓦白磚，裏頭有郁郁蔥蔥之色從那處蔓延出來，是蘇州樣式，江南風情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