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那婦人發出一聲慘叫，變作一道帶金線纏繞的紅光跌跌撞撞朝著外頭沖去，繡球落在地上滾下臺階，差點被妃見一腳踩壞了，她甩袖而去，尋著那抹紅影飛出，崔鈺察覺不對，判官令飄在他身側，追著她們而去。

只不過一出內室，眼前場景又變了幾變，十五連盞是點起來了，越來越亮，是如白晝，他在瞧得清楚些，已經不是所謂神霄宮內，他知道又進了別的陣中。這畫卷很是奇怪，每走幾步陣就會化作一個場景，這周圍他有些許熟，只是好像被他拋在何處，一時間記不起來。

“嘿，我就說大郎在此處”一道嘹亮聲線響起，蹦蹦跳跳而來的是穿著秋香色衣裳的小小郎君，身后還跟著一個著紅衣的圓滾小胖子，崔鈺亦是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是立在哪兒。

倒是走來尋他的兩人疑惑歪頭，“怎了大郎，走吧，二郎說要下山給四郎買藥呢”

這事他好似記得，盛夏時他們兄弟幾人最喜歡就是去山邊清潭之中泡澡，只是四郎李容重體弱，前幾次也無事，只是那次病來的匆匆，一夜之間就病倒了，白叔把脈只是嘆息，“畢竟年歲小，在家又是那遭待遇，是跟著陳年的傷疾一同發出來了”

這說的兄弟幾人又有些慌，好在白崇醫術高明，幾味藥下去，倒是好上些，只是病去如抽絲，寨中的藥也不多，這日便約好一同下山去買藥。崔鈺直覺那日是發生了什么事，不然為何他對后來印象不深了呢？

兩人一左一右拉著崔鈺往前走，前頭是白衣的清雋少年，聽聞人腳步聲轉過臉來，是不知世事時候，連眉眼傲氣都沒有收斂半分，見人來又打趣，“又在纏著唐叔要妹妹呢”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我就搞不明白了，那姑娘現在不是還在鎮子中嗎，你去認個干妹妹也無妨，就是那個胖..那個富家少爺，越長大越混蛋”他剛剛險些脫口而出，好在小六正和小七說著話呢，并未註意，他將折扇握在手裏，敲了敲他肩頭，“哪家妹妹聽聞今日要出嫁”

“出嫁？她才幾歲？”崔鈺皺眉，似是想不起來，那年見到的小姑娘很是漂亮，只是不是他要找的那個。

“那個富家公子嘛，混賬的很，聽聞去年那府邸老爺夫人訪友路上出了意外，他成了那戶的主事，只是成日正事不做，游手好閑學著京城裏的公子哥當紈绔，那戶人家有些薄底都被敗壞光了，這不，賣了親妹子去還債呢么”齊清語氣有幾分輕佻，裏頭深意令人想的很深，轉眼過去，齊清一雙眼黑沈沈的，半點情緒都沒有透露出來。

他話音一落，小五小六兩人就從后頭追趕而來，笑笑鬧鬧，倒是把剛剛的陰霾打散不少，只是崔鈺卻知道，這事定是壓在當初的他，唐信禹心上的一件事。

四人到了鎮上，怎么說都是出名的幾人，且先不說混世魔王兩人，光是小五小六兩人就被各家婦人嫌棄，擰著自家孩子耳朵絮叨不許同他們玩，但是私底下小六儼然是一幫孩子的頭頭，天天去東街這邊鬧鬧西街那邊打聽事情。這回也不例外，才剛到門口兩人就沒了影，也多虧小五那體型能跑那么遠。

只不過今日鎮子上因為喜事很是熱鬧，鎮子本來也不大，雖說這喜事吧多少有些同情成分在裏頭，朱家那妹子多少鄰居街坊看著長大的，都說這姑娘好，生的好性子也好，此時嫁妝不過兩臺，喜服半舊，當真是凄涼。由此看出這朱家早已外強中干了。

朱家主事的大少站在外頭，還是一如當然滿臉橫肉，同小五不一樣的渾身都有股子酒肉臭，身上攛掇的倒是精神，人模狗樣的，拉著自己親妹子哭，一雙吊角眼在接親的新郎身上打量，新娘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紅蓋頭遮的嚴實，只是木木站著，任哥哥的手拉著，倒是奶娘嬤嬤在后頭嚎的慘，若不是大吉日子不能瞎說話，怕是什么慘啊都喊出來了。

坐在紅棕色馬上穿著紅衣的新郎是朱家舊交，生的倒是端正，只是雙頰消瘦，面色蠟黃，滿臉不耐看著朱家少爺，只不過眼睛轉到紅衣姑娘身上，是帶著讓人不舒服的目光打量，還算是滿意，才耐著性子等下去。

這少爺是別鎮上的，姓王，家中還算富庶，聽聞最好女色，父輩是賣私鹽發家的，最出名就是他的母親，那鎮上有名一母大蟲，兇悍非常，將后院管得嚴嚴實實，只不過只有獨子，溺愛非常。這朱姑娘就這點嫁妝，怕定是會被那婆婆折辱的呢。

齊清崔鈺兩人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呢，齊清奇怪崔鈺不同往日，今日格外沈默，忍不住用扇子敲了敲他，“怎么，魔怔了，又想去搶人家妹妹？這回我可說好，你搶回來可就不是當妹妹了，可是當媳婦兒的了”

“阿清，是你想吧”這話剛出齊清差點被噎到，驚得四周看了眼，沒看到兩個皮猴才忍不住抬起扇子，不顧自己一身白衣自喻風流，就要和他鬧。

“我好似有點印象了...”他這話說的低，齊清沒聽見。正要笑著再鬧，面色陡然變了。

周圍像是燈滅一般，突然暗了下來，身旁的齊清還沒說話，一支筆點在他喉間，瞪大眼睛望向褪去少年模樣，面色蒼白，眼尾微微吊起的青年，“這回又是那路畫中仙”

他卻是想起來了，那少女出嫁，還沒等入轎子，就聽一聲尖叫，是那個朱家小姐的嬤嬤，齊清并未在他身旁，他見那新郎拉緊馬繩，對著朱家人破口大罵，朱大少坐倒在地，渾身是汗，直直瞪著前邊，那奶娘嬤嬤猛地哭嚎，“我苦命的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