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這話說的奇怪的很，入了伽羅耳中卻讓他停了下來，不可置信朝上看。紫袍、印記、玉色牙笏，履淵成名不久，所做之事皆是人言流傳，只是無論紫袍還是那玄色大帶，都足以表明他的身份，九霄之人，卻沒有收服他的意思。

“聽聞你殺了一位上神”他踏虛空而來，衣袍翻飛，聲音隱沒在浪潮聲之中，但是似玉珠碰撞之聲落入他已經(jīng)蛟化的耳中。浪潮又在他腳邊咆哮，好比巨獸，只是履淵只有衣擺飄動，神色不變，接道，“而你有個胞姐，莫說碧落黃泉，六界你能踏足的地方都找過，但是那魂魄一點(diǎn)痕跡都無...”

他話還沒說完，更高的浪洶涌卷起水龍，朝他兜頭而下，裏頭激烈碰撞之聲，是硬生生凝成了薄冰，還泛著點(diǎn)點(diǎn)綠意，看著便知裏頭有毒。履淵依然是面色不改，只說一句，水龍瞬間被凍住，“你姐姐魂魄從未離開過，只是她不愿蘇醒罷了”

片刻水龍化作水光點(diǎn)點(diǎn)，就連空中陰云也散開一般，黑灰色褪去，紅鯉伽羅抬眼，三片紅鱗褪去血紅，一雙眼中之余茫然，一字一句問，“你說的可是...”

“我要同你做個交易，你為我所用，你姐姐便可蘇醒”

妃見見到的，是最后紅影同泡影般散開，紫衣一蓋，海面之余波紋。

周遭一暗，她眼前紫衣褪做白影，白影自暗中走來，他這回面上梵文似是要攀上面頰，不過片刻褪下，光潔面容上含了兩分懷念之色，不知眼前人，是顛底迦，還是履淵，他朝她淡淡看了眼，好似千年前的孽鏡地獄，白衣僧人滿臉符文走來，望向她的模樣。

“顛底迦，你為何要反了這天，若是阿難和迦葉...”她這話出口，卻是讓履淵猛然抬頭，似是不信，他又走近兩步，令妃見消了聲音，她知曉，剛剛那些都是他要讓她見到的，卻又不知，此舉究竟有何意義。

“你不問太渺？”他面容看似鎮(zhèn)定，但是話語末尾絲絲顫音暴露他心中不安。

“問了如何，不問如何”妃見垂目，良久抬頭，有兩分嘲弄，“你素來和人交易，總是會拿些讓人無法拒絕的條件，你這般找我，尋我，不惜讓我一同入陣，不就是要交易？太渺...太渺啊，便是你的籌碼”她說起兩字時，只覺心中隱隱作痛，更多是一擁而上的疲倦。

“好”他卻是安心下來，唇邊都少見的掛上一絲笑，“要我說，這世間一開始便是錯的，我不過，是在撥亂反正”

兩句話語好比一陣風(fēng)，落在妃見耳中又是驚雷陣陣，她怒不可遏，“世間以眾位上神沈睡，以十方之戰(zhàn)百萬尸骨累累，以百位證道仙人作為代價，你說錯，是說他們皆是白白赴死？！”

“是啊，白白赴死”他這話隨著她一同響起，甚至比她更快了幾分，“天道不該有自己意識，更不該主宰世間。妃見，難道你不曾懷疑過！”后邊幾句話好似一句爆喝，讓妃見楞神片刻，半響她融了冷色，訝色更深。

“我不知你在說什么”像是回想起什么，她覺著背后隱隱作痛。

“你真不知？所謂命格”他又朝前一步，才發(fā)現(xiàn)他們兩人不過十步之遙，“天道為何凝神，凝神之后命格居然不再受安排，沒有既定之事，亦沒有必然之事”

“有些事，也不該是你背負(fù)的。你可知地藏請愿待地府，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你知曉上古眾神回天府之后發(fā)生了何事，隨即一個個沈睡”履淵面上浮現(xiàn)符文，他眸子之中藏有金火，是憤怒模樣，“皆因天道！天道，是一人意志，早在鴻蒙期蘇醒，而真正天道早已在秩序歸位之后被這意志拋入亂流之中。”

“你說意志，是何人意志”妃見腦中一片空白，就是嘴一張一合，不過是下意識舉動。

“那之后，你自己去看便可”他甩袖只笑，“我不敢說世人皆被蒙蔽，皆不蘇醒，只是妃見，這世間若是一開始便是錯的，你當(dāng)如何，是將錯就錯，還是撥亂反正”

“履淵，你從何得知”她只是反問，抬眼去看，見他越笑越苦。

“我在那座城池之中，就在懷疑了，天書中說，清者上天，濁著下地，而地界人間之中，清濁混雜，還是鴻蒙模樣。我被剜肉時，黃塵漫漫，恍然間聽一人言，早了..早了”他再看她，唇邊苦意褪去，“我在無間，報覆一闡提時，五感僵直，又聽一人說，錯了..錯了。”

“你說那聲音，是天道？”

“讓我確信之事，是尋了鐘離之后，無論是掩蓋天機(jī)老人，還是遇見你之后察覺心意。皆是所謂天道凝神時，而鐘離后來顛覆失敗，還是青姝蘇醒又落黃泉，天道那個意識醒來，卻對之前之事記得不清不全，天機(jī)便這樣步入輪回”履淵嘲，“入主天道是又換了一人”

“那你..又為何要步入這陣法”她覺著周遭越暗，眼前人白衣越發(fā)明凈，滿面咒文竟也不覺著猙獰，同他面容平和脫不開多少關(guān)系。

“我怕黑，我猜你應(yīng)當(dāng)知曉。大抵是在無間時留下的壞毛病，須要有光，因?yàn)樵S久以前有光曾照亮無間，而在早之前，我最怕入孽鏡，因?yàn)槟茄Y鏡中映不出我，我是無罪之人，我快樂不起來。就好比世間無我這人”他一雙眼中有瀲滟之意，幽潭之上有波紋粼粼，想來也是這幅模樣。

“我本以為那之前隱動，是天道安排，天道操控，所以我曾想殺了你，帶走太渺既是引你去尋地藏，亦是太渺與我有用，但是天道凝神期，我見過你，隱動不減，更因許久不見，平添想念。你說我最擅與人交易，這次你猜錯了”他嘆了口氣，周遭卻漸漸亮了起來，灰蒙蒙的，望不真切，“這回我是，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