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說是利用，也不盡然”白澤說這話時，額上小角閃著流光，看上去是動了術法，妃見一驚，也不知怎么想的，自然而然就將太渺衣角一拉，好似做過千百遍，銀珠色衣裳晃眼而過，她身量抽開，一如當年抽芽。

聽帛裂聲在空桑回蕩，她發上簪子也碎了兩半，銀珠墨發交雜，有落在太渺面上，她幾乎是一瞬便回到了成年模樣。太渺一驚，上前圈住她腰轉過身去，急的滿頭是汗，身上深煙色衣袍將妃見從頭蓋到腳。

一時間場景好似凝固，半刻白澤輕笑，臥涼撇過臉去，全然沒了剛才刀光劍影的威懾之感，莫說現在被太渺摁在懷裏的妃見了，就是太渺也是一臉楞怔。

“怪就怪臥涼太兇了，我還沒來得及解釋”白澤這話惹來幾人瞪視，偏偏他面色愉悅，不管剛才的跋扈是誰挑起頭來的，目光似是要越過只穿一件單衣的太渺，去看后邊的妃見。

太渺見狀，神色莫名的低頭看，見容顏曄麗的傾世之姿正窩在自己懷裏，呆楞楞的瞧著自己，是同他一般大的妃見，也說不清心底一閃而過的失落是什么，但是他滿心是失而覆得的快樂，“先生這是...”

“本來也沒什么，就是想嚇唬你們，沒想到取了個巧，竟然把你帶來的小荼蘼給嚇回來了”白澤這話聽得一旁臥涼一聲冷笑，他又恢覆一派超然沈穩的模樣。

“但是你不是說過她元氣大傷，這樣變回來會不會..”太渺隱憂，懷裏人柔弱無骨，摟著她像是擁著一縷煙。

“無妨，言壁醫術了得，是個中好手，你無須擔心”說這話的是臥涼，她一敲枯木手杖，有玉人抱著席墊走出，太渺將還處于驚嚇的妃見安置在身旁，衣物破了她也不在意，還時不時要把太渺好不容易從那破鞋裏取出來的玉足伸到他的衣袍外。

現在四人面對面坐著，白澤同祭司看著對面衣衫襤褸被寬袍蓋得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姑娘，和只著一件單衣的耳上有些染紅的男子，還是覺著啼笑非凡，太渺也知自己衣衫不整，此刻還是有些許尷尬。

白澤清了清喉嚨，“我確實是找你有事相幫，是找太渺。你可還記得我說過的九尾雙胞姐妹臥涼他們幾兄弟的關系嗎？”

太渺點頭，白澤語氣嚴肅，有些許尷尬，“臥涼看似掌握這狐族各類大事，包括言壁出兵加入十方之亂的事情。但是現在，其實她手中并無實權，以火言壁兩方相斗，是在內耗青丘國，但是臥涼阻止不了。”

臥涼接著開口，“我姐姐沈睡以來，我開始察覺我五感退化，壽命也在流逝，我們雙生子是有心靈感應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姐姐說是陷入沈睡，不如說更像步入老年期，我覺得奇怪，身邊分明還有個可以做我們爺爺的神獸，他都沒老，我們怎么會這樣。”

這話不止有些孩子氣，話裏話外有擠兌之意，但是她依然正經嚴肅，白澤只是無奈，畢竟她不喜白澤心悅自家姐姐，尤其是這般大的年齡差之下。

“咳”白澤企圖轉移話題，“無論是九尾還是白澤，麒麟窮奇等瑞獸和兇獸們，都是鴻蒙期時出現，到了十方期才大部分有了意識，我自然是不同，而天狐自十方期便消失，十方期鼎盛的是九尾狐姑射，我自巫離姝上神誕生以來亦未能察覺時間流逝，但是三百年前九尾陷入沈睡之后，我察覺到了。”

“這是什么意思”太渺深思時，一旁妃見探出腦袋詢問。

“當生死無定論時，時間并無意義，而生死出現時，才能感覺時間流逝。十方之亂開始正是因為上神巫離姝同神器云終鏡，有了界定生死的邊線”白澤終于還是挑了個通俗點的說法，“簡單來說，便是這世間開始有了規則，天地，有了定律。”

“十方說是十方，其實戰爭不過是部族之間的斗爭，當年無人界定生死時，所有誕生的生命死后，就會有新生幼兒出生。生死有了定論就不同了，所有魂魄都歸入巫離姝手下，死便是真的死去。”

“所以你們知曉鴻蒙到底多混亂，十方期開始也不過是定了各部族的位置。”

“那這與你們狐族九尾沈睡有何關系”這下發問的是太渺，這一問倒是讓面前兩人雙雙沈默下來，半響，臥涼深呼吸一口氣，“我和姐姐，許是要死了。”

這話莫名，白澤在一旁耐心解釋，“新生的那對雙胞胎，我一眼便知是當初姑射和臥涼的模樣，我沒估計錯，當年天狐也是這般，因姑射和臥涼出世，其實她已經死了。”

“可是你說，鴻蒙期是沒有生死...”妃見剛說完，像是想到什么，雙眼突然瞪大，不可置信的捉緊了太渺的衣袍，“姑射和臥涼是天狐所化？！”再看向白澤，分明他是知道的，只是他雙眼有些悲傷，看上去不再是那個無所不能的神獸白澤，不過是個普通男人。

“姐姐她，繼承了天狐記憶，而我其實是她第十條尾巴”他們看不見臥涼的臉，卻從珠簾晃動中看見了她悲哀的神情，“她應當有十尾，才能算做天狐，仙狐，只是白澤同我說之后，我卻怕了”

“但是事到如今，我必須要回歸姐姐身體裏，無論是憐光覺露的出世，還是十方之戰的波及，都需要姑射。”她玉簾又撞擊，“我是相信白澤，才同你們說這般多。”

“我看過太渺過往，我知曉你有多大作用..”他話還沒說完，卻被太渺打斷。

“我知曉了，我可以幫你們”這般爽快倒是讓面前兩人齊齊一楞，太渺不知何時將手放在披著妃見的衣袍上，隔著那件袍子找見她的手，好似這樣才安心些，“無需再說，其實你本不用向我們解釋那么多。”

太渺抬眼，淺色細眼掃過那雙蒼色的眸子和被玉簾遮住的臉，他看見了瑞獸生出了他們不屑于人類的心思，軟弱又堅強，自私卻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