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小寒初渡蓋猶山。早些時候落雪時，那菌人就遣來人送了妃見一把繪了白荼蘼的初桃紅傘，菌人來時兩人正下棋。這小半年來，太渺同妃見兩人相對無言，也學著下棋。

菌人的小人國就在蓋猶山，亦是太渺早早答應妃見要帶她來看的。所以當時辛夷車走時妃見還沒反應過來，光顧著瞧那甘祖樹和東面甘華數了，卻意外在蓋猶山的青馬群眾見到了那年路過他們身邊的菌人。

菌人國度就在甘祖樹和甘華樹中，好客的，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當夜就為兩人準備好了樹屋。這休息訪友，一會兒就過了夏度了秋。

這夜裏又起了風雪，夾著米粒大小的雪，統統呼嘯在那把初桃紅傘上，妃見提了盞圓白的燈除了樹屋，周圍一片紅的，還是讓人覺著不適，她是出來接太渺的，午后聽聞這蓋猶山有紅馬，他少見來了興趣，就要去尋，妃見向來懶骨頭，就由著他去，自己一人待在樹屋裏頭。

冬日夜來得早，她見天上寒星亮，冷光要漏出冰水來，不一會兒就簌簌落雪，她這才披上大氅，黑底的大氅滾了一圈紫色的毛，也不知是什么時候被太渺帶來的。她提燈離開甘祖樹群，這寒夜裏到也不怕夜深無意間踩到菌人，雪厚了菌人便不會再出來了。

好在她不過走出百裏就見到了穿著灰色大氅的太渺手握一截枝干在深深淺淺的雪堆裏探著走。風要卷起她大氅時路遇另一陣風，半點沒刮到她身上，就知這是太渺手筆。

太渺遠遠就見有燈影晃晃，一絡紫色印在上頭，那抹初桃紅色澡雪。他心底安穩，腳又走的快些，等走近時嘴上還帶了兩分關切，“我記得你向來畏寒，怎么下起雪你反而走出來了？”

妃見抬眼瞧瞧他，憑著御風本事除了大氅底因雪水狼狽垂下的灰毛，整個人渾身都是干爽的，心底有些不平，到底還是寫在臉上，“這不是怕你見了紅馬找不到回來的道嘛”

“那到不是，我見蓋猶山附近那處小道裏有賣些吃食，本想給你帶些回來，又怕你等急，想著不如帶你一起去好了。”他這話讓妃見提起精神，那修真者福地旁，有不少妃見從未嘗過美食，這樣一想嘴巴饞的緊，也不多計較他回的晚。

他們入住蓋猶山不久就發現那有座葫蘆狀的山，同附近蓋猶山相應，中間有條不大的小道，同當初在青丘見過的夜市一般的集市，只是那附近也許是個什么福地洞天，一座高過蓋猶的葫蘆山上都是被修真者打出的洞府，倒是讓妃見想起兩人在洞天時頻頻見修真者的日子了，也不知那個喜穿紅衣的女子還活著沒有。

入了那小道，男子容貌平平，身邊帶著容顏絕色的姑娘，這幅景色讓旁人頻頻看去。太渺見了生出了悔意，早知還是帶吃食回去給她了。好在兩人待得不久，妃見也不喜多人地方，一頓飯飽酒足，兩人朝著蓋猶山而去。

只是路上，該生的變故還是來了。有兩個漢子從他們起身離開用食的小館之后一路尾隨，兩人就是要甩掉也難，終究還是正面對上。那兩個漢子一個身形欣長，頗有些瘦弱，面色都是青白的，另一個高過瘦弱男子不少，肌肉鼓動幾乎要撐開本就不厚的衣裳。見兩人太陽穴微微鼓起，看上去不止是修真者，還是練過外家功夫的高手。

太渺率先將妃見攔在身后，出聲問道，“有何貴干？”

“非人？”那面色青白的開口，兩人幾乎是同時的眉心挑了挑。人族亦分了好幾個派系，太渺有所耳聞的是，有一部分人類存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將人同非人分開來，所有非人是他們鑄器、煉丹、煉寶的材料。開口直說非人的，大部分就是存著這樣心思的人了。

這兩人身上或許有什么法寶，一眼就瞧出了太渺原身似得，那個瘦弱的眼裏還有病態的狂喜，“是菩提樹，世間罕見的五色菩提樹！”

五色菩提樹，不是世間罕有，而是這世間唯有兩顆，那病弱也不知得了什么神通，居然一眼就瞧出了他不一般。五色菩提樹一顆已經回了天門，還有一顆生于申首山，卻被一場天災，一場胭脂火給燒毀了。這是眾部落都默認的事情。

那瘦弱男子眼中癲狂，刻意壓制全身上下的亢奮，聲音都不敢喊大，生怕有別人來和他搶，在他眼中，太渺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妃見被他護在身后，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心底一陣作嘔感涌上，她也來了火氣，她除卻見緣，還能使發，就見兩道烏光，太渺還來不及制止，朝著那病弱男子雙眼激射而去。

兩根細絲下一秒卻被男子身邊的肌肉大漢攔下，見那人雙目瞪得如銅鈴，粗腫的手指不偏不倚的夾住黑發。瘦弱男子才反應過來，說話聲音都尖了些，“快，將他捉住，不許傷了。”

兩人正要應戰，從天卻降下一道青火，帶著兇意和凜然殺氣，聲勢不大。不過一瞬將兩人裹緊青火中，兩人未曾反應過來，寒和痛齊齊從周身各處傳到腦中，只是要叫也來不及了，他們嗓子已經燒沒了，掙扎片刻。太渺妃見齊齊看著這一幕，片刻之后兩截焦木似得尸首臥在地上，被一只玄色鞋履踩成了灰。

“本君的友人也是你們動的了的？”那聲音同青火寒涼殺意不同，含了輕蔑與不屑，卻是朗聲。

定睛一看，來人身穿重紫長衫，披著灰黑大氅，發髻高束，由瑯琊玉石為冠，只是臉上用青色涂料畫了花紋，只能從涂料深深淺淺的筆畫當中看出此人容貌俊美。妃見眼熟，落在他眉心，幾乎一瞬間就認出來，他以往棱角被貴氣取代，只是眉心那道火似的圖紋說明來人身份，“許久不見。”

“你不老實待在青丘，怎么跑來蓋猶山附近？狐族的以火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