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聽一聲咆哮，有鬼物數百齊齊朝結界而去，妃見后心一涼，有腥氣自喉間滿上。那惡鬼五爪穿心，那涼意還沒散，身體卻驀然輕了一般，朝著結界撞去。

她雙目失神，死人眼上那層霾攏在她以往填了艷色的美目裏，妃見所見霧霧蒙蒙一片，心口上的傷才開始痛了起來，痛得她皺起眉頭，痛得她要沖破眼裏那層霾。只是她飄起落下，到了萬鬼羅剎手中。

見那半羅剎半夜叉的鬼物，聽婆藍笑聲刺耳又怨毒，羅剎醒了，看手裏瀕死的掌鏡人，才道，“只許一口，今日就許你們嘗嘗這掌鏡人血肉滋味。”

妃見聽這話，有些驚怒，卻眼睜睜見青面的、猙獰的、譏笑，萬張餓鬼臉齊齊涌上，她被鬼物吞吃血肉，卻有心思想，若是尸骨不全，也不知地藏那輪回加註有沒有用。

萬鬼像是變了臉色，三指的鬼爪憑空打散了一只意圖啃噬她臉面的青面鬼，是婆藍怨毒的聲音，“這是我的！我的臉！統統讓開！”

她那張美艷的臉扭曲的可怖，周圍鬼物退開好幾步，妃見已經瞧不見東西了，但是周圍的鬼物都可見到，紅發的羅剎又緩緩轉醒，“你竟敢同我搶奪這身子....”這兩骨子裏還是有羅剎和夜叉不對付，萬鬼像是怒了，大掌撈起被啃噬的七七八八的妃見，沈聲道，“走！”

鬼婆像是憋了許久，她面目丑陋，生的一副蛤蟆樣，雙眼覆著一層白膜，面上滿是白濃的疙瘩，傳聞鬼婆身前吃了自己九個孩子，死后被判下地獄。她腹中鼓起，嘴咧到兩頰，朝天吐出了帶火的飛蝗。

又有著黑衣手拿黑幡的佝僂老鬼一招，扯起一片烏沈沈的云，將萬鬼卷入。就成了閻王見到的模樣。

妃見還未死透，雙眼已經見不著了，她卻能聽見，飛蝗振翅聲，風聲，還能嗅到忘川越來越近的味道。

萬鬼卻是是要帶她去忘川的，那忘川今日平靜，待到萬鬼靠近，卻起了好幾個大波瀾，有煞氣，卻留不住萬鬼，他只是一拋，見一截手臂上是咬傷，失了血肉，又有怨氣燎過的痕跡，徹底消失在了忘川，他才朝著天雷將動的地方而去。

忘川水爭先恐后填入妃見五官，她終才死了過去，一具殘破身子在裏頭滌蕩，宮燈自她丹田跌出，云終鏡從裏頭狼狽鉆出，那八角宮燈卻朝著閻王殿而去，是去尋玉古，若是巫離姝還活著，或許還會夸一句，什么時候都不忘留后手啊。

云終鏡緊貼妃見心口，埋入她那被破開的大口子，妃見意識在暗中跌跌撞撞，被那云終鏡一埋，疼的她險些醒過來，只不過是險些。云終鏡中巨獸像是因為這一變故，被擾醒似得，奈何這掌鏡人不爭氣，不然它非得脫開束縛將那群鬼物吞吃干凈不可。

她在忘川漂流，這忘川不知多長，連接現世同冥府，聽聞亦能飄去過去，也能飄去未來。她失去蹤跡那時，自然不知，不止地府萬鬼，連同墮神、兇獸，也被放了出來，也不知是何人做推手，只知封神證道期自妃見消失那日就開啟。

她曾聽，十方之后，生門死位都入輪回，過去未來如時空亂流。云終鏡不給她想的機會，她始終被鎖在自己身體裏出不來，而忘川正是滌蕩前塵的。她不知道被禁錮在身體裏的是因為云終鏡還是因為那到輪回枷鎖，忘川洗不去她回憶，就要送她去過往。她本是這樣想的。

只是她醒來時，可見的是一片茫茫的白，身邊倚著一顆菩提，她有些懵，見到故人在身邊，她心跳的狂亂，還有委屈鋪天蓋地，那是太渺，是沒有成佛的太渺，只是他還是沒有化形的樣子，妃見奇怪，那是在洞天中的那一日？

她把那股子違和的感覺想要拋去腦后，抬眼還想多見見太渺，要再見見，能刻入眼底最好，他這樹筆挺的，同他化人一樣，每一條紋路都能在化人后的黑發中窺見痕跡，她知曉自己現在還是花苞，那神識牢牢黏在太渺身上，也不知羞了。

當一道嬌笑自身邊響起，有個聲音似轟雷炸起，“煙收姐說的不錯，幺幺果然在這”妃見有些楞怔，這女人是誰？

她籠著一層紅紗，朝著那處粉衣的女子身邊走去，都是姿態各妍的美人，她扎根的土被松了松，一道青綠的藤帶著她朝那紅紗女身邊去，她嘴上還嗔，“怎的每次趁姐姐們見月化人你就溜來五色菩提樹旁，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去，清鼎說的什么話，那位鴻蒙之后定是要成佛的”粉衫女子作勢要打他，嬌嬌俏俏，打的那個叫清鼎的姑娘連連求饒。

“哎，煙收姐姐最嚴了，幺幺不在身邊一會兒就怕被什么人給折走”清鼎說道，目光不錯的落在五色菩提樹上，“哎，我聽申首山腳下那只白鹿說，樹精怪都是雌雄同體的。”

“哎呀，說了那非等一般精怪。也不怪煙收姐姐這樣著緊幺幺，前些日子不是還闖入一只白澤，可嚇人了。”粉衣的女子說道這事還忍不住撫著心口，一副慶幸的樣子，“那眼睛瞪的圓，瞧得我心驚膽跳的。”

“你怕什么，那白澤又不吃花草，指不定人家好吃肉呢”清鼎擺了擺腰，煙一樣的衣擺也跟著浮動，只是這話出口，惹來粉衫姑娘瞪視，“這般說，更怕人了！”

“盼姿姐姐就莫怕了，煙收姐姐的道行在哪兒，不怕的”清鼎才做好意安撫。

兩人一言一語，倒是讓滿腦子疑惑的妃見有了些許猜疑，在看那明顯不同洞天粗壯的菩提樹，心底疑惑得了證實，這是被她真正忘了的過往。最早之前，他不叫太渺，只叫菩提，她不是妃見，只是一朵小字幺幺的荼蘼。

這兩個女子是她的家人，現在卻要帶她去見那個叫做煙收的女人，那個以怨氣和家人血肉將她拼接在一起，恨的逆天改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