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恐嚇他，如果他永遠不醒過來，那她一定恨他一輩子；
她也想撒潑哭鬧，他怎么能這樣丟下她、丟下深愛他的她……
然而，在與他四目相對的一剎那，所有的話語都變作了洶涌決堤的淚。
“別哭?！敝x瑞斯抬了抬能自如活動的左手，輕戳著她的臂彎。
外頭，醫生向謝瑞斯的家人諄諄叮囑著註意事項。
柏小毛哭了太久，覺出幾分害臊，抽抽鼻子對他眨了眨淚汪汪的眼睛：“那你先好好休息?！?
她走出病房的時候，醫生正說到謝瑞斯的傷情。
“彈吉他？不行的。他的整只右手尤其是大拇指受損嚴重，要經過長時間的覆健訓練，還不知道能不能徹底恢覆。”
“……”柏小毛踉蹌了一下，扶墻穩住腳步。
她扭頭看向病房裏，謝瑞斯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見她望過來，咧開嘴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猝然酸了鼻頭，立刻轉開了視線。
***
除夕夜，海都的夜空被地上的霓虹映襯得流光溢彩。柏小毛在二院外停好單車，拎著保溫箱快步往vip病區走去。
“年夜飯?！彼驯叵鋽[在他床頭，有點不好意思，“我媽媽做的?！?
謝瑞斯正在“搞事情2.0”裏和伙伴們聊天。他抬頭興奮地向她匯報：“玩樂要覆出了。”
隨著「wk」人氣急升，網絡上出現了對他們身份的各種猜測，“下午茶”中期待「玩樂」回歸的呼聲也越來越高。
謝瑞斯還在絮絮不止地說著：“然姐通過大數據分析了目前樂隊的形勢，已經在著手準備回歸巡演了?！?
柏小毛瞥了眼他打著石膏的右臂，沒有絲毫的興奮之情。
“但你的手……”
“啊，”他滿不在乎地敲了敲石膏塊，“下半年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柏小毛默了一瞬，轉而道：“吃飯吧。”
她起身打開保溫箱，取出裏頭用小碗一份一份盛放妥帖的菜肴，總共八菜一湯，擺滿了他的懶人桌。
“路上好多人以為我是除夕夜加班的外賣員?！彼龜D出一絲笑，揭開其中一只碗上的保鮮膜。
由于右手處于覆健期，謝瑞斯這段時間“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她的餵飯服務。
此刻，他也像個不能自理的幼童一般，由她一勺勺地把梅菜扣肉、宮保雞丁、松蘑蒸蛋送到口中。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輕咬下唇，左手慢慢從床邊移來，指尖攀上懶人桌邊緣，悄悄往她搭在桌邊的手肘探去。
柏小毛不動聲色地把手挪開一寸。
他有點尷尬地環顧左右，裝作若無其事地就著她端的碗喝起了湯。
在她起身收拾碗筷的時候，他突然問道：“小白貓，你為什么看起來不太高興？”
他掃了眼床頭的手機，屏幕上還在不停地彈出微信消息。
“我們要覆出了，你怎么好像并不開心？”
柏小毛摞好碗碟，用塑料紙包好，重新放進保溫箱，側身對著病床上好奇觀望的人。
“謝瑞斯，雖然我很希望看到伙伴們重聚，但我更希望你快點養好傷，健健康康，安然無恙。”
她拽了一張濕巾擦手，在他床邊坐下，視線投向他裹得嚴嚴實實的右臂。
“半年也好，一年也好，不論要花多久，我想看到你的手慢慢地踏實地覆原，而不是一邊惦記著玩樂的活動，一邊敷衍醫生的治療。”
仿佛被她戳穿了心思，謝瑞斯低頭沈默了片刻。然后，他忽地抬頭對她笑起來，語氣輕松：“小白貓，其實我左手彈琴也很溜哦，就算右手拇指再也無法覆原。”
她瞬間震驚難言，呆呆地註視著他。
——原來他很清楚自己的傷情。
他盯著自己打滿石膏的右小臂，繼續說道：“右手的四根手指恢覆后，按弦足夠了。”
又望進她淚意翻涌的雙眼，吐字清晰：“而且，沒有大拇指，我也一樣可以擁抱你啊?！?
她埋頭咬住嘴唇，淚水滾滾而下。
“別哭?！彼斐鲎蟊?，輕輕攬住她，“別哭。我再也不想讓你哭了?！?
他低頭用手背為她拭淚：“我不會現在就叫你給我回覆，我不想你是因為覺得過意不去才重新跟我在一起。”
他頓了頓，整理著語言。
“如果你覺得愧疚，我比你更愧疚。對不起，那段時間我沒能陪你一起度過，不知道你遭遇了那么多委屈、傷害和詆毀……還有那個孩子。每當我想到那些，就無法原諒自己?！?
“所以，”他擁她入懷，輕聲地許諾，“我們都再給彼此一點時間做決定，好不好？”
柏小毛的眼淚稀裏嘩啦地滴在他的病號服上，哽著聲應道：“……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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