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東宮做什么？是辭雨怎么了？”子歸搶上前來道。

然而成王已經(jīng)不會回答他了，他的喉間發(fā)出一種并不響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身體在一陣顫栗后倏然平靜下來，眼睛半合著，仍舊望著清昭的臉。

清昭默不作聲地待了片刻，重新將手探向他的后腦，果不出所料的，摸到一個已然腫起的包塊。她又捏了捏成王保存尚完好的袖口，把手放到鼻子下面，是火油味。

“我們快走。”子歸催促道。

清昭冰冷著臉色站起身來，最后看了一眼如今已是一具焦尸的成王，大步向東宮而去，但仍不忘安慰子歸：“師兄莫慌，辭雨身懷仙術(shù)，凡人能奈她何。”

子歸的面色稍霽，但也只是少許而已，“話雖如此，我總是心慌。戉瑯劍現(xiàn)世，天降異象，她如何還不來與我們會合。”

“她主意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也許已經(jīng)在東宮將太子制住了也未可知啊。”清昭不敢直言辭雨與太子之事，只得搜腸刮肚道，“剛才成王那句話，可能只是他被太子害到這個地步，期望我們替他報(bào)了仇吧。”

子歸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知是信了沒有，清昭努力壓下心中不祥的感覺。她這話既是勸子歸，也是在安慰自己了。

二人腳下不停，東宮很快便出現(xiàn)在眼前，清昭心頭的陰云越發(fā)濃重。此處沒有被火殃及，但出了這樣大的事，宮門前卻安靜得不正常，連往日值守的宮人都不見蹤影。

這倒也替他們省了事，二人長驅(qū)直入，直闖進(jìn)大門洞開的正殿，裏面空無一人，清昭眉頭一挑，心說難道來晚一步，已經(jīng)跑了？當(dāng)下退出來，沖子歸道：“我們分頭搜。”

子歸剛要應(yīng)下，卻聽不遠(yuǎn)處傳來一個清越聲音：“禽獸不如的東西，想跑？”

二人錯愕，正要上前去一看究竟，已見一個嬌小身影提著另一個高大的從空中飛來，轉(zhuǎn)瞬就到了眼前，將其惡狠狠摜在地上，而身后傳來一陣紛亂奔跑聲，其中有幾個聲音喊著“太子”。

清昭定睛一看，地上那人竟然真是蕭懷，不過此刻換了身極樸素的打扮，和往日雍容華貴的太子大相徑庭，以至于她第一眼沒能認(rèn)出來。她再看一眼那提他來的人，徹底驚呆了，那竟然是白苓。

“你怎么會在這裏？”她詫異道。

“幾個時辰前天地突變，一猜也大約是你們這檔子事，月荒之前都告訴我了。”白苓如今不再作寵妾打扮，陡然一身清爽，倒比從前更有三分風(fēng)骨，厭惡地看了一眼太子，“我來時他正要從后門跑，這種東西……”

“惡婦！”太子掙扎著爬起來，雖模樣狼狽，開口卻還有幾分往日的威儀，“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身為妖物而與本殿共枕良久，本殿尚且未治你的罪，你倒辱罵起本殿來！”

“我呸，你與我哪裏是夫妻？”白苓瞇了瞇眼，口氣嫌惡，“你不過將我當(dāng)做玩物罷了，許氏陷害我的時候，你護(hù)過我半點(diǎn)嗎？”

說話的當(dāng)口，那些本欲護(hù)送太子逃脫的宮人都已七七八八追了上來，但見這劍拔弩張的氣勢，哪個也不敢上前，只跪成一片哭嚎。子歸向其中掃了一眼，額角便突地一跳，低頭問：“辭雨呢？”

太子望著他不答話，清昭唯恐他聽不明白，覆問了一句：“遲雨，和我一起進(jìn)東宮的，在哪裏？”

一旁的白苓神色變了一變，抿起唇來，而太子忽然揚(yáng)起一個笑容，在清昭不解的眼神中，他的嘴咧得越來越大，幾乎到了一個令人觀之不適的地步，同時發(fā)出一種詭異的“呵呵”聲，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清昭。

清昭毛骨悚然，錚地一聲拔出腰際的云清劍架上他的喉頭：“快說，不然老娘殺了你！”

然而面對她的盛怒，太子的笑聲都沒有斷一下，仿佛她手中不是利劍，而是一根樹枝一樣。清昭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倒楞住了，子歸難得地動了肝火，上前一步就想收拾他。

白苓卻忽然按了按清昭持劍的手，神情掙扎，似乎下了什么極大的決心一般：“你們……進(jìn)屋看看吧。”

聽著她的語氣，清昭心裏便是一涼，急忙將劍一收，閃身進(jìn)正殿，子歸亦緊緊相隨。

正殿中空空蕩蕩，與他們先前進(jìn)來時一樣，哪裏有半個人影，清昭的背上立刻沁出冷汗，手都開始發(fā)起抖來。好像直覺一般，她將目光定在桌上，她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上面有一個大海碗和一個白釉小碗。

她強(qiáng)忍著腿軟，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先聞到一種淡淡的奇香，然后就看見了海碗裏的東西。

那是一碗肉粥。

胃裏一瞬間劇烈翻涌，她一個箭步?jīng)_到墻邊，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她自打踏上往東海的路后，就再沒有吃過東西，此刻能吐出來的不過是膽汁罷了，饒是如此，她依然將整個胃倒空了才勉強(qiáng)停下，腹中仍在一陣陣抽搐絞痛。

“對不起。”耳邊響起白苓的聲音，“我來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