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得跪坐在地，瞪大雙眼試圖更加確認自己的所見，但男子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謔地起身，信手將桌上的紫色方毯一扯而下，茶具盤碟等物“嘩啦”一聲摔在地上，驚得在場之人心生惶恐，不敢出聲。

“哼。”

藍夜冷哼一手，拂袖而去。

夜空中，圓月高照，花玉容不禁多瞧了眼這圓月，然后沖了上來蹲在鳳鴛身邊，輕輕拉住她的手腕，“鴛兒，你還好吧？”鴛兒的耳廓上淌下一道鮮血，他瞧了竟有點心疼，不禁伸出手慢慢地理開纏繞在耳際的絲絲亂發(fā)。

鳳鴛這才回過神來，滴滴答答的眼淚順著臉頰靜靜地淌下，“為什么……”

她轉(zhuǎn)過頭看向玉容，一絲絲的委屈從心底涌起，“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我沒想過要他一定選我……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在他的眼裏，我所有的努力都像一個笑話？哪怕，只給我一個鼓勵的眼神不好嗎？哪怕，他能夠平靜地對待我的表演，我也有繼續(xù)下去的勇氣……”

花玉容眉頭一皺，柔聲道：“我知道你已經(jīng)盡力了，沒關(guān)系，我們還是有機會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就是那副樣子，不要傷心了，好不好？”這一瞬間，他突然很想把她擁進懷裏，但當下人多口雜，他不得不忍耐下來。

但鴛兒落淚的樣子實在讓他心口難過，于是他吩咐各個園子的管事分別處理好剩下的事情，便拉起鳳鴛，對她說道：“跟我來。”

鳳鴛被他拉到回廊之外一處無人的地方，玉容用嘴吹了吹一個小亭下石階上的灰，讓她坐在他身旁。

清涼的夜風(fēng)吹拂而過，兩個人就這樣默默不語呆了半晌，鳳鴛終于平靜了下來，她擦干眼淚，有點不好意思地捂臉埋頭。

見她不再哭了，花玉容勾唇一笑，又恢覆了一貫的語氣，“怎么，現(xiàn)在知道丟臉了？方才，可不知是誰哭得一塌糊涂，還鼓著嘴巴嘟嘟囔囔地說夜宮主的壞話呢。”

鳳鴛揚起臉，氣呼呼地一瞪，“不就當時沒控制住掉兩顆眼淚嘛？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再說，誰說夜宮主壞話了，再亂說話，我就在這沒人的地方殺人滅口！”說來也怪，經(jīng)他這么一鬧，她心情倒是突然輕松了許多。

“哎呦，這浮世宮倒是沒白來，還知道殺人滅口了呢啊？”花玉容眉梢一翹，好看的臉湊過去媚惑地眨眨眼睛，“不過有一點你倒是說得沒錯，這個地方確實沒什么人，就只有我們兩個——孤男寡女……”

鳳鴛可不吃這一套，她鎮(zhèn)定地擺擺食指，“你省省吧，我還不知道你？整天把這姑娘那姑娘放在嘴邊，也沒見你真正喜歡過哪個？我看，你這身皮囊除了好看，還真沒什么實際用處！呵呵呵——”

她看著他被噎回去的表情輕聲地笑起來，動聽的笑聲回蕩在靜謐的園子裏，花玉容卻被她說的那些話戳中心裏的某個點，真正喜歡的那一個……會是這個在他面前笑得肆無忌憚的人嗎？

他盯著她，目光漸漸朦朧起來，她小巧的櫻唇像是有魔力一樣，引得他不斷靠近，靠近，再靠近……

“我決定了！”

誰料淺笑的姑娘突然雙手一拍，站起身來，他嚇了一跳，有些心虛地咳嗽兩聲，“你干什么？也沒點預(yù)兆……我這正要那個什么呢……”唉，多多少少有點可惜的感覺啊……

但鳳鴛的註意力并不在他咕噥了什么上，她走下石階站到他的面前，揮了揮小拳頭，“你放心吧，我不會就這么認輸?shù)模　?

“……嗯啊？”

鳳鴛抿唇一笑，“我說，甄選的事情我不會就這么服輸?shù)模疫€有很多時間可以努力，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三年不行四年，不管要等多久才會成為夜宮主認可的人，我都不會再這么懦弱地平白流淚了。”

是啊，在來浮世宮之前，她早就知道這條路不會容易，雖然未來的路還很遠，但她不能忘記自己來時的路也同樣漫長而艱辛，她不能就因為這點小事放棄未來，也否認過去。

花玉容被她堅定的笑容感染，亦勾唇而笑，“我花玉容看女人的眼光果然沒錯，你果真是特別的，只是……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方才他正想一親芳澤，竟被這突變的小丫頭一臉單純地打斷，他還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東西突然進入她的小腦袋瓜而壞了他的好事。

鳳鴛嘿嘿一笑，指著眼前人，道：“這裏除了你，還有別的能影響我的想法嗎？”

“我？”

“嗯！”她點點頭，“說起來，你這個人打眼一看還真是沒什么優(yōu)點，不過我突然發(fā)現(xiàn)有你在的話，還是有個好處的……”

她頓了頓，道：“謝謝你，花玉容，有你在的時候我總是能夠從低落的情緒裏輕而易舉地掙脫出來，然后重新冷靜地審視自己的心意和目標。”

“我是個一旦開始就不會停步的人，所以以后，即便這路上有多少坑洼，即便我有時被困難蒙蔽雙眼傷心流淚，我也不會害怕，因為有你這樣的朋友，我一定能夠堅持下去。所以，謝謝你，沒優(yōu)點的這位朋友。”

“……”花玉容的心臟突然一動，恍然間想起剛剛帶她進浮世宮的時候，她也曾在一片梨樹下和自己說過“朋友”這樣的詞，那時的他覺得這兩個字荒唐又好笑，可現(xiàn)在的這一刻，他卻為這相同的兩個字心潮翻覆。

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丫頭，就連交朋友也這樣執(zhí)著，執(zhí)著到毫不考慮對方是否會出言拒絕，也不考慮自己是否會因此受傷？

“既然連我這樣沒有優(yōu)點的朋友也能接納，還提別的做什么？唉，我看我以后啊，只有好好表現(xiàn)才能不被那些個優(yōu)點多多的人給擠出去。”

他勾著眉毛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但鳳鴛分明看見他眼底柔和的光，與當初梨林之景，迥然不同。

“那今天玉容就好事做到底，送你回邀月軒吧。”

“嗯。”鳳鴛舒暢一笑。

043 遇見妖怪

花玉容將鳳鴛送至邀月軒門前便離開了，他的背影有些匆忙，一副趕著去哪的摸樣。

鳳鴛倒沒有多問，浮世宮的事情要遠比她看到的覆雜得多，身為夜宮主的大護法，他定然有許多事情要忙。

邀月軒內(nèi)仍是一片寂靜，她站在妖月的寢殿門前猶豫了下，但還是走了進去，正巧碎錦從內(nèi)間走出來，見她回來便快步迎了過來，輕聲道：“鴛兒，你去哪了？我可擔心死你了。”

“噓——”鳳鴛向外一指，“我們出去說話。”

兩人走出寢殿，一路往后院而去，碎錦邊走邊道：“夜宴的時候我不得進去，聽說你出了事情，我在外面可急壞了，又半天找不到你，我怕你一個人胡思亂想可又離不得月主子，便讓珠簾出去尋你，這會兒還沒回來呢。好在你安然無恙，若真出了事，我可不知該如何是好。”

鳳鴛心裏一暖，牽住碎錦的手，“只不過是沒被選上而已，左右還有幾年的時間呢，還有機會，只是方才一時有些憋悶，便出去散散心，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倒是珠簾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一定不知我已回來了，你且先回去，我出去迎一迎她才好。”

“還是我去吧，你剛回來，肯定累壞了，還是我出去找她好些。”

碎錦反握住鳳鴛的手，卻一下子按到她受傷的手腕，鳳鴛暗吸一口冷氣，但未動分毫，只是溫和一笑，“我不累，何況她是因找我才出去的，我去找她也是應(yīng)當，而且月主子這邊也離不開你，所以還是我去吧，你放心，我并不走遠，就在邀月軒附近找一找，我猜她尋我不到，也會回來看一看的。”

鳳鴛從邀月軒出去，往百花園的方向走去，夜深了，路上只有偶爾經(jīng)過的侍衛(wèi)，除此之外再無旁人。她只能借著漆白的月光往前走著，直至轉(zhuǎn)進通往百花園的一條小路，方瞧見一個慢慢靠近的人影。

“珠簾，是你嗎？”

人影越來越近，鳳鴛瞇著眼睛仔細看去，亦一步一步迎上前去。

那人從一片陰影中走出，異常高大的身形顯露出來，鳳鴛一頓，雙眼一瞠，“夜……夜宮主？”他怎么會在這？他不是早就離開百花園了嗎？

“夜宮主，您……您這么晚了還沒回……”

她話還沒有說完，男人的身子眨眼間撲了過來，她嚇了一跳，卻見夜宮主站在自己的身前，一絲寒冷的氣息浮上心尖，她有些發(fā)慌，“夜宮主您……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