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求情

戚棲桐拿著帖子進(jìn)了宮，不說為葉清弋求情，指名要見那位為太后調(diào)理身體的太醫(yī)，只因不適應(yīng)上京城焦熱的夏天，連日心悸，坐臥不安。

來看病并沒有人攔他，戚棲桐進(jìn)了安壽宮如愿見到了太醫(yī)，讓他意外的是，太后也在。

誰都心知肚明，長平君請脈只是借口，宮裏的沒有一個不精明，太醫(yī)低著頭診脈，速速寫了藥方遞去，很快就離開了。

殿門吱呀一聲關(guān)緊，戚棲桐抬頭看向上座的太后，目光大不敬得很，話也是：“太后想跟我說什么？”

長平君的話像是穿過冰窖而來，而他自己卻冒著熱氣，鬢角是濕的，領(lǐng)口也汗?jié)窳?，他的戾氣讓他有些狼狽，與安壽宮的涼爽舒適格格不入，太后有些難以直視。

上京盛夏極熱，安壽宮裏日日供冰，連水果都是冰鎮(zhèn)過的，太后從沒覺得夏日難捱，直到看見長平君。

太后心中少得可憐的愧疚冒出了頭。

她對他始終抱有一絲愧疚，但因為太疏遠(yuǎn)，之前又曾經(jīng)撕破臉，所以現(xiàn)在再怎么仁慈都顯得虛假，可她們終究是祖孫啊……

“桐兒……”

太后的聲音含在嘴裏，連憐惜都小心翼翼，戚棲桐卻不領(lǐng)情，眸光半垂，拒人于千裏之外，啟唇吐出的字也冰冷刺人：“現(xiàn)在看來，我確是我阿娘的孩子，我就要步入我阿娘的后塵了?！?

什么后塵？太后呼吸一窒，立刻就想到嘉陽離開京城、北上涼州時決絕的背影。

太后在此后的無數(shù)個深夜中捶胸頓足，倘若……倘若她當(dāng)年肯放下芥蒂，幫幫嘉陽，或許嘉陽不必年紀(jì)輕輕就要承受那么多。

太后深深地看著殿中那個清瘦的孩子，一股酸意涌上鼻尖，若是嘉陽還在，她怕是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受那么多的委屈，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的偏心已經(jīng)是出了名的了，此番葉家出事，二皇子連面都沒露，差了個人來，送荔枝只是幌子，為的是提醒她不要搭理進(jìn)宮求情的長平君。

那盆鮮荔枝就在太后跟前擺著，她沒碰過，現(xiàn)在更嫌它礙眼，也躲，眼睛看向了長平君。

“桐兒，你放心，無論發(fā)生什么事，哀家都會保你?！?

太后終究是于心不忍說了軟話，卻把戚棲桐嚇了一跳，他追問：“無論發(fā)生什么事？葉校尉罪不至死不是嗎！”

就算皇上厭惡黨爭，不愿看到葉家站到太子那邊，也沒必要滅了葉清弋吧！

太后很快擺手：“桐兒，沒有你想的那么覆雜，只是皇上現(xiàn)在在氣頭上，總要有個人洩?dú)猓^幾日等皇上氣消了，就好了！”

得到這樣的回覆，戚棲桐走一趟安壽宮的目的就達(dá)到了，懸著的心也算放下，終于有心力來遵一遵宮規(guī)，行禮告退。

“桐兒！”

太后喊住了他，但他沒有回頭，只聽身后珠翠響動，太后問他：“你是不是還在怨……怨哀家把你指給葉家？”

做男妻終究要受人指點，如果嫁去的人家富貴安寧也就罷了，偏生是個極不安分的葉家，倒像是把他往火坑裏推了。

戚棲桐沒有回答，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只當(dāng)沒聽見，讓紋景帶他離開。

走得那么匆忙，仿佛安壽宮是什么晦氣地方，太后臉色有些白，手指攥著桌角，指套頂著桌腿，幾乎要將她的指甲蓋掀起來。

“荔枝，那盆荔枝，都送去給長平君吧……”

出了安壽宮，走上宮道，戚棲桐便聽到了太后的賞賜，除了荔枝，她還下懿旨準(zhǔn)他入獄探視。

傳口信的嬤嬤多嘴感嘆了一句，說太后顧念與長平君的祖孫情意，對君上好。

戚棲桐點點頭，“是好。”

神情很淡，沒有一絲感恩戴德的樣子，有點不近人情，嬤嬤笑得有些僵，走了。

宮道上又寂靜起來，這讓戚棲桐能好好地細(xì)想太后說的話。

指婚指得不壞，葉家公子純良多情，戚棲桐心愛他，但當(dāng)初太后不阻攔婚事，可不是為了成就一段好姻緣那么簡單。

即便她方才流露悔恨之意，望他體諒心軟，也不過是她試圖讓自己的良心過得去的伎倆。

太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要追悔，也不過是高高在上地坐在安壽宮裏捂心口，不說對他，就算是對嘉陽公主，那么多年哪怕她差人去涼州祭奠幾次呢？

戚棲桐自知冷情，但他不傻，辯得清人情冷暖，真誠偽善。

不過要說到自己，戚棲桐自認(rèn)也沒有那么光明正大，他方才為了讓太后心軟，把阿娘抬了出來……

戚棲桐垂眸，心中愧疚極了，但轉(zhuǎn)念一想，若是阿娘知道自己幫上了他心愛之人，也是高興的。

“君上看上去似乎也沒有那么難過嘛！”

雀躍的聲音傳來，戚棲桐很快抬頭，英貴人帶著一陣難以言喻的味道走了過來，戚棲桐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道：“本君聽不懂英貴人的話?！?

英貴人抱胸彎腰，與坐著的戚棲桐平視：“那就是我以己度人啦！我還以為君上身為男妻跟我一樣，恨不得夫君早日暴斃呢?！?

此話被有心人聽去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誰知戚棲桐一抬眼，便撞進(jìn)英貴人怨毒的眼睛裏，他早就知道英貴人對皇上不滿，但沒想到英貴人會這么直白地流露。

“你怎么驚訝做什么？”英貴人嗔怪，使了個眼色給紋景，讓他走遠(yuǎn)些，自己則在戚棲桐面前的地上坐了下來，盤著腿，笑：“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嗎？”

戚棲桐神情凝重起來：“是你？”把葉清弋送進(jìn)監(jiān)獄？

“怎么可能？”英貴人攤手，“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嗎？”

英貴人答得很快，手心朝上，他更坦誠的地方在于，他對皇上不加掩飾的厭惡，戚棲桐想，他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