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老楊頭將柴火放到他屋后的柴堆裏，一幫孩子也沒留下來吃烤花生，大家都知道，老楊頭家的花生，是他一顆一顆從地裏撿回來的，自己平時都舍不得吃，每次都便宜了他們這幫臭小子，現在鎮上的小孩子都知道老楊頭喜歡小孩子，很多熊孩子在家裏犯了錯，被爹娘追著打就喜歡往老楊頭這裏跑，老楊頭每次都笑瞇瞇地收留了這些逃家小壞蛋，然后顫巍巍地給烤一些花生或者紅薯，等著小壞蛋的家人來領人。

本地人一般都喜歡在旱地種些花生或者番薯，一來好打理，二來成熟期長，可以慢慢收回來，就算家裏壯勞力出門打工不能回來幫忙也沒關系。

不過這樣一來，收獲的時候就比較粗糙了，一般人家種的多，都是直接把花生秧苗拔出來，拔斷了的花生就不要了，留在地裏，只當便宜了野兔和田鼠了。

老楊頭年紀大了，自己分到手的承包地早就轉手租給別人了，一年賺個一千斤稻谷留著自己吃，剩下的就是趁著放羊的時候，去人家收割完荒掉的花生地裏去，拿一把小鋤頭，一點一點地順著花生秧斷掉的地方刨開，把留在地裏沒人要的花生摳出來，很耗費時間的一項活兒，一般人都不樂意做，但是老楊頭平時放羊的時候閑著也是閑著，正好拿這個打發時間，一個秋天忙活下來，也能攢個一百多斤花生，攢下來的花生老頭子也舍不得吃，都拿來招待鎮上的熊孩子了。

熊孩子也知道感恩，山裏砍了柴要送一點過來，河裏摸了螺螄、河灘上撿到的野鴨蛋也要送過來給老頭嘗嘗鮮，或許，這就是老楊頭愿意留在這裏的主要原因了。

“小美姐，你爸爸不是經常往城裏販土產嗎？能不能幫老楊頭把他養的這些羊也賣一賣？我聽我媽說，每年秋天縣城來收羊的都故意找茬壓價，老楊頭每年就靠養這些羊賣了錢看病過日子呢，那些人太壞了！”一個大眼睛的男孩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放心吧，我回去就跟我爸說。”這么點小事，就算沒有韓爸點頭，韓小美自己就能給辦了，城裏的人都喜歡吃羊肉，別的不說，就光是他們市一中的食堂，一天就得用掉兩頭羊，她幫了校長這么大一個忙，推銷十幾頭羊這種小事，都不用去找校長，他們班老張就能給辦了！

走到河灘拐彎的地方，韓小美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看后面，快到中午了，冬天的太陽不溫不火地照在河灘上，十幾只臟兮兮的山羊依然在懶洋洋地有一口沒一口地啃著河壩上的枯草，老楊頭站在河壩上，遠遠地沖他們揮了揮手。

韓小美眼圈一熱。

她想，這個老人留在這裏，或許，不僅僅是喜歡這些帶給他溫暖的孩子們，也是因為，他此生最牽掛的兩個人的魂魄，都留在這條河裏吧？

回到家的時候，韓媽和韓家二嬸都在廚房忙活，韓爸和章半城坐在火塘邊聊天，韓爸現在開始試著自己做生意了，而且聽章半城的意思，等到他們鄉裏的水產養殖基地辦起來之后，還要推薦他做管理層，他這輩子連個小作坊都沒管過，現在家裏做生意也是家庭小作坊，沒有請過外人，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正好章半城難得有時間，倆人便一問一答，韓爸虛心請教，章半城也教的仔細，倆人倒也聊的起勁兒。

“爸爸！看！我們抓了好多野兔！小美姐說紅姨做的紅燒野兔肉特別好吃，我們吃完晚飯再回家好不好？”章思賢抱著一只大兔子，蹦蹦跳跳地沖了過來。

“看你跑的一頭汗，快點擦擦!我倒是想在這裏吃了晚飯再回去，你還沒問人家紅姨肯不肯給你做紅燒野兔肉呢。”章半城難得看到兒子這么活潑的一面，一顆心都軟成了一汪春水。

“我媽巴不得思賢能住在咱們家呢，爸，干爹，你們坐，我去給他們拿點糖吃。”韓小美笑了笑，讓韓小榮去給今天幫忙抓兔子的同學都倒杯熱茶喝喝，她跑去開了家裏儲藏室的門，從裏面拿了一袋子酒心巧克力和一袋大白兔奶糖、一袋金絲猴奶糖，想了想，又抓了好幾把酥糖出來，每人分了十幾顆糖，看看快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了，大家約好下次再玩，一哄而散跑回家吃飯去了。

韓媽看到那幾只兔子倒是很高興，忙張羅著讓韓家二叔幫忙殺了，兔子皮留了下來可以做毛手捂用。韓家二叔以前跟人學過打獵，處理野物很有一套，三下五除二就把幾只兔子料理好了，肉送到廚房，兔子皮要想拿來用，還要做一些處理。

“這兔子真是你們抓的？”章半城看著兒子十分粗魯地一口氣喝掉了一杯茶，頓時又好氣又好笑，順手給兒子剝了一個蜜桔遞過去。

“是啊爸爸，冬冬和阿水教我怎么用枯草編網兜做陷阱，還教我怎么在枯草叢裏找兔子洞，可好玩啦！他們說明天要去挖泥塘翻泥鰍，爸爸，我能在小美姐家住一晚再回去嗎？”

“我說你怎么無緣無故的要在這裏吃晚飯呢，是不是打算吃飯的時候磨蹭磨蹭嗎，等天黑了干脆就住下來算了？敢跟你老子耍心眼？膽兒肥了吧？”章半城哭笑不得地揉亂了兒子的一頭呆毛。

“爸爸……”章思賢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爸，他今天都已經答應冬冬和阿水他們了，明天一定和他們一起去翻泥鰍的。

“干爹，思賢這幾天畫畫也很辛苦，創作這種事情傷腦子，反正來都來了，就讓思賢留在這裏松快兩天，正月二十八之前我肯定給他送回去過年，你留兩個人在這裏看著他好了。”韓小美幫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