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南風(fēng)聽到此，這便低頭稟道，“皇上，微臣愿意前往。”

皇帝籠著袖子，嘴角薄抿。鳳七心中這才恍然，原來他煽動皇帝加火鳳的歲貢，居然就是為著自請出使火鳳！

皇帝眉角斂笑，許久不發(fā)一語。

李相也道，“皇上，這事兒不如交給微臣罷。”

魚南風(fēng)面色暗沈，他挑了挑眉尖，笑了聲。“李相原倒是個極好的人選，可就是那一頭短發(fā)，實在是有辱國體。”

鳳七聞言一驚。這便偷偷的朝著皇帝落了眼。

果然，皇帝嘴角抿著一點笑意，可面色卻已是變了。他霜聲道，“既然李相愿意自請跑這一趟，那就由李相去罷。若是有人敢再提這短發(fā)之事，朕便命人剪了他的頭發(fā)！”

李相心中一笑，這便對著皇帝叩頭謝恩。

魚南風(fēng)謀劃許久，如今卻只敗在了自個兒的一句話上。他心中惱怒，可面上卻只能遞著絲笑。李相經(jīng)過他時，在他耳邊淡淡輕道，“魚相，聽說大夫人已經(jīng)回了火鳳。這回老夫受皇命出使火鳳，可需要老夫為魚相去與大夫人說和說和，將大夫人早些接回府裏？”

魚南風(fēng)眸含霜冷，他笑了下，道，“李相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我為何我自個兒都不知道夫人身在火鳳？”他說到這兒，這便對著李相笑了下，道，“火鳳山高水遠，李相還是早作準(zhǔn)備為好。您這一去經(jīng)月，怕別是冷落了家中嬌妻美妾！”

李相聞言，這便怒而拂袖。

散朝之后，程如玉面色始終郁結(jié)難消。皇帝見他若有所思，這便淡淡笑問，“如玉可是在怪朕不給魚相機會去火鳳？”

程如玉低頭應(yīng)了聲，道，“如玉不敢。”

皇帝冷笑了聲，這便將發(fā)頂?shù)拿弊尤∠隆R上桌案。“魚南風(fēng)因著這大夫人的事兒，已是失了理智。若是平常，他這人最是懂得討朕歡心。是絕對不可能在朕的跟前提這短發(fā)之事的。可今兒個他居然為著李相與他相爭，便出言相諷。你說這樣的人去了火鳳，可還有心思去為朕辦事？”

程如玉輕輕一嘆，道，“可是皇上，這大夫人回了火鳳，魚相想去接她回來，也是人之常情。為何皇上不給他這個人情呢？”

皇帝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道，“如玉這意思，還在怪朕不給他機會？你告訴朕，為何朕非就要給他機會？”

程如玉低落著頭，許久才飛快的道，“奴才以為，旁人不知道魚相的心思。皇上并奴才該是知道的。當(dāng)年這魚二夫人鬧著要抬身份，鬧得最兇之時。老太太最后實在扛不住了。遂便有了放口的意思。皇上這兒已然決定下圣旨了，哪料那廂魚相卻連夜進宮，與皇上在書房裏頭談了整整一夜，才讓皇上收回成命。”

“當(dāng)日皇上還曾與如玉說過，這魚相對大夫人可真謂是情深義重。為著她一個正室的身份，居然愿意做到這等地步。還說當(dāng)日太上皇都被他感動了，這才應(yīng)下了陳氏水心永不為正妻的話。”程如玉說到此，這便又輕輕一嘆，“其中的事體，皇上必然比旁人知道得要清楚一些。為何皇上還要這般為難他？”

皇帝斂著眉頭，嘴角淡淡。他低落著頭，輕道，“誰告訴你大夫人回火鳳了？李相要去火鳳，讓他去啊。魚相這么亂沖亂撞，總不成說，就能接她回來了？”

“這些年，為著讓韓若雪淡出陳家的暗殺，他又是納妾，又是養(yǎng)外室。最終不都沒用么？可是朕要他壓住陳皇后的胞妹。”他說到此，嘴角竟是微微一彎。

程如玉眉頭微蹙，道，“皇上，這話是什么意思？”

皇帝輕輕一笑，道，“如玉有所不知，當(dāng)日這陳水心并著韓若雪并稱為天下第一美人。當(dāng)時陳家手握重兵，野心勃勃。在這個陳水心身上下了重註。想要將她送進宮來，做朕的皇后。”他說到這兒，竟是微微一笑。“他們真當(dāng)朕是好色之徒，旁人喜歡她美若天仙，朕卻偏生不愛。遂便命了剛剛?cè)雽m面圣，尚是一個小官的魚相去對陳水心示好。”

“這原倒也沒什么。左不過就是讓她做個官家夫人也就是了。可事情壞就壞在了魚南風(fēng)居然聽見了韓若雪一曲清心。打那之后，他便不愿再與陳水心示好了去。”

“朕當(dāng)時便怒了，他若不要，那這人豈不是要朕來娶了？遂便只得與他說，只要他娶了陳水心，那韓若雪，朕便會賜給他做大夫人。”

程如玉聽到此，這便重重一嘆。“怪不得皇上當(dāng)日要火鳳第一美人入朝，可卻不是自己充入后宮，卻只讓她在宮中住了一陣，便找了個由頭，轉(zhuǎn)而賜給了魚相呢。”

皇帝面有憾色，許久才道，“她是個極好的女人。若非朕有言在先，朕也舍不得將她賜下給他魚南風(fēng)！可是結(jié)果，終于還是讓她受了委屈。”

彼時，魚南風(fēng)在廊下求見。皇帝淡笑一聲，也不把帽子給戴起來，這便讓人把他宣進來。

魚南風(fēng)跪落在地，對皇帝疾聲求道，“求皇上準(zhǔn)微臣去火鳳議事。”

皇帝這便挑了挑眉，朝著程如玉淡淡的落了眼，道，“火鳳不是已經(jīng)定下由李相去了么，魚相這時候再求，是要朕出爾反爾么？”

魚南風(fēng)飛快的道，“不是的。皇上！皇上有所不知，這火鳳人極難說話。若是李相去了沒法兒……”

皇帝狠狠一拍桌案。“好你個魚南風(fēng)，你以為朕是一時意氣才把李相派去的么？你想為著大夫人去火鳳，直說便是。何必想一堆的理由，來編派李相的不是！”

魚南風(fēng)低落著頭，許久才道，“既然皇上已經(jīng)知道了，為何不讓南風(fēng)去火鳳呢？”

皇帝挑高眉毛，冷笑出聲，“魚南風(fēng)啊魚南風(fēng)，朕道你也算是一世英明了，怎么就偏生遇見這事兒犯了糊涂呢？大夫人若是回了火鳳，火鳳那兒能這么平靜么？火鳳女人若是被休，你以為你這魚府還能這么太平？”

魚南風(fēng)一磕到底，咬牙應(yīng)道，“臣不會休妻。死也不會！”

程如玉聽到這兒，掠了掠拂塵，這便淡淡相問，“魚相愛夫人至深，旁人不知道，咱們卻是知道的。原本你待大夫人不好，是為著陳家。可如今陳水心一去，你卻竟然把外室接進了府。”

“這般薄待于她，怎么叫人不心寒。”

魚南風(fēng)聽到此，這便對著皇帝低落著頭，一字一字的道，“皇上，陳家原就對若雪恨之入骨。不論臣怎么薄待她，水心都要傷她。當(dāng)年因著臣酒醉時寫下兩句：一曲清心飄落雪，鯉魚浮頭向南聽。陳氏便數(shù)度對她痛下殺手。若非魚進暗中護著，怕是她早便已經(jīng)魂飛天外了。”

“所以，臣怕了。臣怕她終會死于陳家之手。遂便只能將她逐得遠遠的。不見她，不想她。可是她在魚府的某處呆著，臣這心裏，便無憾了。”

皇帝聽到此，面色終是重重一凝。他似乎被魚南風(fēng)刺痛了，面色顫怒異常，許久，他才揉著眉心，啞聲道，“陳水心在時，你這般待她朕能理解。可陳水心如今被你休了，你為何還如此待她？”

魚南風(fēng)閉了閉眸，啞道，“臣原是想與夫人修好。可是臣這十多年來，一直對她不聞不問。時間久了，竟不知該如何與她相處。以前她見臣與水心一道時，會吃醋，會傷心。”說到此，魚南風(fēng)又是甜蜜又是酸楚。

“可是如今，不論臣怎么對她，她始終都是淡淡的。似乎臣的事兒，在她而言不過泛泛而已。臣心裏難受，這便……”這便又把五夫人并六夫人給娶進了門。

皇帝聞言，竟是笑了聲。他淡淡道，“就是你那無緣的五夫人么？你怎么會娶了那么個潑婦。”

魚南風(fēng)鐵青著臉，許久才道，“當(dāng)日納她之時，便是瞧中了她的潑辣。臣原是想讓她進門來壓住水心的。水心再怎么說，也算是個將軍之女。與這般市井潑婦比不起。”

“可后來臣發(fā)現(xiàn)，若是把她弄進府來，怕是又得多一個與若雪為難之人。這便一直沒有接進來。那會子臣見若雪對臣事事不上心，這便有意要激激她。哪料……”

哪料卻得了這么一顆苦果。

程如玉露了一臉的惋惜。明明這兩人該是要苦盡甘來了，未曾想?yún)s被他給搞砸了。出了這樣的事兒，魚相想必不好受罷。

“這若是能找著大夫人還好，這找不著，你讓朕如何幫你。火鳳那兒怕是還不知道大夫人被劫的事兒。你若是就這么貿(mào)然上門，怕是不妙。”皇帝淡淡的淺笑。這人哪，總是愛對著自個兒心愛的女人一再的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