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爺沒了，城中都說是因你那時攻天…”
我此時恨不得挖個地縫鉆進去，將自個一道活埋，奈何枕白把我手拽得十分緊，估摸也沒瞧出我臉色有異，我便只能咬著牙，硬著發麻的頭皮應道：“說的不錯。”
他楞了一陣，遂又是往常那副紈绔公子的口吻，笑道：“雖知青青祖宗定不是有意為之，但也算是順手做了件好事，聽說地府這處瑣事繁多，閻王爺早就活的不耐了。”
沒等我接話，他就說起地府裏的事。
說是新來的閻王爺很是不討喜，行事作風都十分嚴謹細致，新立了許多規矩，搞的他們這些個下屬叫苦連天，但鬼城中倒是一切如舊，只是之前都說你已經被天君所殺，城中的老板們和孟婆都好一陣為我傷情。
如今見我還活著，他今日回去定要偷偷和他們說叨。
我輕笑道：“莫要說了，就當我死了吧。”
宋明玨楞了一楞，左右打量著我和枕白二人，許是也看出了端倪，便也沒在不知趣的問下去。
他只是說：“明玨知道了，那就隨青青祖宗的意思。”
然我想了想，又同他念起瑣事，同他說，“明玨，可要替我好生照顧孟婆。”
“她年歲大了，你們地府事務繁忙，在奈何橋上多安排些人手……也替我多吃幾回桂花糕，免得王老板老念著我。”
他一拍胸脯，微揚起頭，頗是傲氣，“放心吧青青祖宗，我心中有數。”
玉堯待過宮城，又在高官府邸中做事，一直是個機靈姑娘，在旁聽見我們這些個話，便問道：“夫人這是要去何處？”
我瞧了眼天外，“天涯海角，許是好長日子都不會再來。”
玉堯本就是個凡人，不知世外之事，但也不會多嘴，只道；“那我就等夫人來日得閑再來看我。”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再問她，“怎么？已想好不再投胎了嗎？”
“還未想好，想等著夫君和孩子們……”
夜裏靜謐，宋明玨躊躇再三，見縫插針的開口道：“青青祖宗…”
我轉眼，瞧見他一臉發愁，這才想起地府裏的規矩，便同玉堯道別，“今日不能送你下去了，屆時若你想好了投胎，我……”會替你討個好人家。
另一押送鬼魂的陰差高聲喚道：“明玨，快子時了！”
所幸這話還未說出口就被打斷。
子時前今日的鬼魂都需得到判官那處去一一判處。宋明玨匆匆問我何時還會再來，我扯起一笑，答道：“有緣再見了。”
而后他們二人皆是一步三回頭的瞧我，我素來不喜給自個招惹麻煩，也不敢再多看，先一步轉身，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再之后，我實在疲憊，便總算從了枕白，賴在他身側，他會意的蹲下，我干脆的俯下身，由他背著。他腳步悠哉，在此荒山中漫無目的的走著。
眼下雖是清風明月，良辰美景。但思及我二人這身份，閑情逸致至此，我倒委實有些佩服。
但見他如此，我也提不上什么慌亂的勁頭，反還甚覺著安心。
我雙手勾著他脖頸，附在他耳邊笑問道：“今夜你打算何處落腳？”
他側頭瞥過我一眼，唇邊攜起一抹淺淺弧度，饒是柔聲細語，“哪處都行，隨你。”
我想了想，不自覺憶起之前他帶著無情逃亡時去的那些個犄角旮旯的地界，成日流落于洞穴荒山中，不免覺著可笑，打趣道：“只要別睡樹上，倒也是何處都行。”
反正想去之處，想見之人，都已經瞧見了。
枕白聞言反倒一頓，停步凝著我，黑亮眸中映出我狡黠神色，問道：“你都知道？”
我故意逗他，“知道什么？”
許是我笑意更甚，他收回眼，清冷眉眼間也浮起笑意，“青青，我賭贏了。”
我不免嘆道；“是啊，你可是天資最好的司戰神。”
“跟我司戰神的身份有何關系？”
我佯裝沈思片刻，才說道：“像你這般的天之驕子，老天爺怎會舍得讓你輸。”
他頓了頓，沖我一笑，“你可真是高看我。”
過往我總覺著他和懷安不甚相似，但今日瞧他眸中生光，柔光瀲滟，模樣與懷安，一一重迭。
我又是一陣酸楚涌上心頭，自語喃喃道：“那時，我若是去尋你就好了。”
若是那日我就轉道去皇宮裏尋他，許是我們就不必再錯過。我就知道他原是九重天的上神，我就安心的在族中等他，待我們再相見時。
便也不必讓他如此受傷如此為難，覺著我是無情無義拋他而去的妖女。
我一定會認出他。
即便最后還是落的如此境地，但總歸有一時，是一時。
我搭在他肩頭，輕聲道，“我雖死后一直還有一絲靈識在劍中，但饒是我自個也覺著，我這劍靈的身份定是會和無情一道同生共死，除非劍身重鑄，否則無法再化形了。”
“我與無情一命相連，劍在人在，劍滅人滅，是以我一生只求個快活逍遙，因我一生都覺著，這是我的命，天命難違，我忤逆不了。”
“但是，你帶我賭贏了。”
我如今再活著，便不是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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