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編年》康熙卷二康熙四十六年 （1707年）

六月初六日丁亥（7月5日）

本日，京津鐵路線開通?？滴醯蹟y諸王大臣等，親往北京站觀禮。同日，部分出使歐洲使團人員乘船歸國，帝命商務大臣義親王胤禟、嘉蘭竭誠公主親往塘沽。

（京津鐵路的開通，標志著大清正式從畜力時代進入蒸汽時代，五十年后，也就是中華聯邦1757年，聯邦議會議定，以農歷六月初六日為中華聯邦鐵路紀念日。）

…………

本日，午時，崇文門外，北京站，一號月臺。

因為北京站暫時只開通了一條鐵軌，站臺內卻留出了至少十條鐵軌并軌的空間，唯一投入使用的月臺于這片空曠之中，便有了幾分蒼涼的味道。與此形成鮮明對比，月臺上隨處可見色彩鮮亮、飄揚在夏日風中的獵獵旌旗，和月臺上滿滿的人群，加上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悠揚鼓樂，卻是處處透著喜氣。

面對月臺前，這輛黑色蒸汽車頭拉動四節客車廂、四節火車廂的，如同長龍般的物事。月臺上的眾人，睜大眼睛的同時，無不發出各種讚嘆。

“這就是火輪車啊？！真大！”

“這么長的車，那得裝多少人吶？”

“你看那鐵車頭，多威風！”……

當然，也有質疑與詆毀。

“馬車都那么貴，這么長這么大的火輪車，那得花多少錢吶？拿百姓的血汗錢造這種玩意兒，真是勞民傷財！”

“什么？這么長的車，用氣拉？！他以為他是神仙??？！”

“奇技淫巧、禍國殃民??！京津兩地，騎馬也不過一日光景就到了，如此耗費人力財力，所為者何？”……

時任交通部鐵道司總工程師的鄒凱，今日是頭一次穿著官服，也是第一次與群臣站在一起。他并不知道，當年紀輕輕的他穿著正二品的頂戴朝服站在月臺上，要下跪行禮還被當今圣上伸手拉起時，跟在康熙身后的那幫年屆花甲才能穿上大員補服的臣子們，早已經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鄒凱只知道，聽著人群中那些質疑聲、詆毀聲，他很氣憤。若不是身旁站著康熙，他或許會忍不住罵出聲來。你們懂什么？你們知道這條鐵路的價值嗎？有了它，南方的糧草貨物，就可以經塘沽由火車大量運送進京，不再受制于運河水深、漕船數量的限制，不再受漕務衙門的盤剝；有了它，開灤煤礦的煤炭就可以源源不斷的運抵京師。

嘭～嘭～嘭～

三聲禮炮過后，鄒凱收起繁雜的思緒，躬身對站在人群正中的康熙帝道，“啟奏

萬歲，吉時已到，請皇上為‘先鋒號’鳴笛啟程！”說完，鄒凱指著康熙身側，月臺廊柱上垂下來的一根紅色細繩。

“好！”康熙點頭應聲，從容的伸手拉住紅繩的底端，朝上望了一眼，環視眾人后，他手上猛的一使勁。

?！宦曕诹恋牡岩粼诒娙祟^頂響起。

嗚～～～緊隨其后，一直停在月臺前的鋼鐵巨龍，龍頭處汽笛長鳴。隨著汽笛聲漸弱，眾人只見火輪車自車頭處，連桿帶動車輪，發出轟隆轟隆的聲音。這巨大、奇異的聲音，讓人群裏那些膽小的人身心一震，不自覺的腳步朝后挪。

“馬相，您這是怎么了？”陳天華打量著斜前方不斷向后挪身體的馬奇，語帶譏諷的笑著說道，“不過是架機器，您怕什么呀？”

馬奇聞言，站定了，強自鎮定著，“我沒怕，不過是架機器，有什么好怕的？！說起來，這機器聲音這么大，沿途的百姓可就遭殃咯?！?

哼！陳天華冷笑一聲，“馬相多慮了，公主思慮周全，早在設計線路時，就已經要求鐵路線必須建在城鎮郊區。”

“動了！皇阿瑪，火輪車動了！”老十的一聲高呼，讓還在拌嘴的二人立刻熄滅了戰火。于一片歡呼聲中，“先鋒號”緩慢的駛出了月臺，漸漸加速，最終消失在視線中。

眾臣興奮之余，將這一功績全都歸到了康熙身上，一個個爭先恐后的高喊著，“皇上圣明！”直到這個時候，康熙一直懸著心才落下，他臨風站立，望著火輪車遠去的地方，心中激情澎湃。

與此同時，天津塘沽港。

塘沽港作為北方海域最大也是最繁忙的港口，平日裏，大小商船就?？康臐M滿當當，今日尤甚。四艘巨型海船靠在港口正中，海船船首金黃的龍頭裝飾在日光照射下熠熠生輝。碼頭工人們穿著各個裝卸公司的工服，正忙碌的從船上卸下一個個貨箱。

最后一艘大船靠岸后，船舷處站出來許多人，興奮的朝碼頭上的人揮舞著手臂。胤禟與靈兒并肩站在大輦下，他們已經在這裏侯了半個時辰。

“小姐！～～～”舷梯剛放好，就有一個人影從船上箭一般的飛奔出來?？磥砣酥北忌磉叺撵`兒而來，胤禟眉頭微蹙，長臂一攬，將靈兒拉進懷裏，來人便撲了個空。

來人嘟著嘴一臉委屈的望著靈兒，“小姐，我是杜悅??！杭州霓裳館的杜悅！”

看清來人是女子，胤禟這才松了手。靈兒從胤禟懷裏走出來，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穿著歐式蓬蓬裙、一頭黑色卷發、戴著鵝黃色小禮帽的妙齡女子，“你是……杜悅？”

嗯哼！

杜悅點頭，優雅的雙手拉起裙擺，朝靈兒和胤禟微微躬身，臉上帶著標準的禮節性微笑，“錢府商會霓裳館派駐歐洲使臣——杜悅，向九阿哥、固倫純誠公主請安！”

靈兒笑著點頭，上前拉起杜悅，“別多禮了！快起來?！倍艕傂χ鹕?，隨即撲進靈兒身后的碧落懷裏，“碧落姐！我好想你。”最后一句帶著哭腔。

杜悅進滄海閣稍晚，和碧落最為要好，這一走三年，再度重逢，碧落歡喜之余，眼眶也是淚花打轉。眼看船上下來許多人都看著自己，碧落抹掉眼角的淚珠，嗔怒道，“還不放開？”

嘿嘿，杜悅咧嘴笑了，臉上還掛著淚珠。靈兒看在眼裏，忍不住笑出聲來。碧落取出懷中的手帕，遞給杜悅，笑罵道，“也不知羞，多大人了，又是哭又是笑的。”

杜悅接過帕子，裝出一副謹小慎微的小媳婦模樣，怯生生的應了句，“碧落姐姐訓的是，我知道錯了。”又惹得靈兒和碧落、冬雪等人笑成一團。

冬雪拉著杜悅的手，笑著言道，“你啊，是該讓碧落姐回去好好訓訓！剛剛說錯話了都還沒知覺?！倍艕偮勓?，猛的一緊張，大眼睛提溜轉著，“我說錯什么了？”

“九阿哥已經晉為義親王，并與小姐成婚。我們小姐的封號也不再是固倫公主，而是大清開國以來獨一無二的‘嘉蘭竭誠’?！倍┮贿呎f，一邊朝自家小姐臉上瞅。

“真的嗎！小姐，”杜悅聽后一臉興奮，拉著靈兒的袖子，“哦，不，是嘉蘭竭誠公主，你終于和九爺成婚了，太好了！”作為典型的商人，杜悅過去就是堅定的九爺派。

靈兒回頭望了不遠處正與歸國使臣說話的胤禟一眼，臉上浮起滿滿的幸福神情，笑著朝杜悅點頭。杜悅又問起嘉蘭竭誠的名號，碧落及時截斷話頭，“這啊說來話長，等回會館后再細說。”

回到胤禟身邊，迎接完所有歸國使臣，眾人便前往“天香閣”，靈兒與胤禟二人在哪裏設宴為使臣們接風洗塵。午宴過后，胤禟去與朝廷的使臣們開會，靈兒這才抽出空閑回到錢府會館。

錢府商會派往歐洲的所有使臣都沒有去參加午宴，而是在錢府會館聚餐。遠離家鄉、漂洋過海，今日得回故土，推杯換盞間，眾人自有一番感慨在心頭。靈兒到后，聚餐的氣氛達到□，錢府商會建筑行派往歐洲的代表周天爵，舉杯起身，大笑著言道，“小姐，剛剛才聽說您和九爺成婚了，我們不在也沒機會討杯喜酒喝。今兒個，小姐一定要喝了這杯。”

眾人聞言，齊聲吆喝。只有碧落、冬雪、紅葉等丫頭聞言盡皆蹙眉，就自家小姐現如今

的身體，哪還能像過去那樣千杯不倒啊。紫衣直接站起，面色冷峻的望著眾人，冷冰冰的拋了一句，“小姐身子不適，不能飲酒?！?

紫衣的態度給眾人當頭潑了一瓢冷水，周天爵只好訕訕的坐下。靈兒見狀，端起桌上的茶杯，笑著對眾人道，“我如今的確是不能飲酒，這裏，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來，是感謝大家過去三年在萬裏海外，為錢府為大清作出的貢獻；二來，歡迎大家回家！”

小姐都這么說了，眾人也只好作罷。可大家心裏也都在嘀咕，小姐天賦異稟，自小習武，內功拳腳、刀劍棍棒、火器弩箭無一不精，可現在……不僅消瘦蒼白了許多，怎么連酒都不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