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珍貴山雞(二)三更
這些話,玉袖聽得有些震驚,將落未落的下頜被一手托起來,握著茶杯想,緣來少起學得這樣幸苦,竟有這么多層用意,其中一層竟還是為了一個姑娘!少起已經有喜歡的姑娘了!乖乖,她昏了的兩百年裏竟發(fā)生這樣精彩斑斕的事,她白白浪費的兩百年,委實不值。
玉袖唏噓片刻,按捺著八卦的激動,湊近他道:“嗯,那你喜歡的姑娘是誰?”
三舅舅撐著手肘,笑盈盈將她望著。
玉袖怯怯縮回了脖子,唔,面前的這個神情她此前見許多回,乃是他與底下小仙娥攀談時,盈盈將她們看著的神情。三舅舅不僅繼承了少淵爺爺一派肅然嚴整的君王衣缽,更沿襲了其父博愛的外交手段嘛,無怪乎三舅舅春光滿面不少,必是一路學習下來,鉆過的粉頭很有些多。
玉袖將眼前涼了許久的花茶一飲而盡,抹了抹唇邊的水漬,道:“呃,你不愿說我也不好脅迫你說,只是作為你的侄女,總是想曉得自己的嬸嬸長甚模樣,品性如何,是否顏如瑩玉,洵美且都,令人德音不忘?!?
三舅舅撐著下頜,點點頭道:“比玉還美?!?
他這樣說,這位姑娘誠然是品貌無雙的了,卻聽他道:“但你不問問,我努力想將他比下去的人如何了?”
玉袖正將斟茶的這個動作住了住,見他深沈的幽眸中竟劈啪了兩道火雷,默了默,將茶斟畢,順著他道:“哦,那你說說,那人怎么了。”將茶送入口。
他坦然道:“死了?!?
她一口茶嗆在喉嚨裏,攏起袖口咳了咳,心口突忽被重重一刺,恍若聽了個驚天霹靂。
三舅舅瞇眼涼涼道:“我以為聽到這個好消息,你應該恭喜我才對。”見她被嗆得厲害,替她斟了盞茶遞過去,又道:“但你這個被驚嚇的形容卻是什么意思?曉得你舅舅的對讎死了,你卻替那個人有些難過?”
因這口茶委實將她嗆得深,她重重地兩聲咳,很有些要將心肺甩出來的趨勢,便沒能抽出空檔回答他的兩個問題。
玉袖只接過茶來,猛灌一口,平緩了胸喉的疼痛后,端端擺正姿勢,再將方才他說的想了想,認為三舅舅這個態(tài)度誠然不是一個正直的人該有的態(tài)度。
她沒進朝陽讀書的時候,阿爹請了不少西席與她,即便她聽進去的不多,老師說的一些道理她還是懂的。
一如對讎這種即為敵人,又為友人的存在,乃是天下少有的。人生在世,沒有多少人可以賺得一個與自己在各方面實力相當?shù)膶κ?,恁樣的對手是十分難得的,應該珍重再珍重。
倘或一個人文武雙全,才貫二酉,天下無雙,世上竟無一個對手來與他切磋才藝,那是該多么高處不勝寒,多么寂寞孤單。
玉袖從小聽的幾則英雄對壘的故事,皆是雙雙相斗一輩子,且亦敵亦友的兩位高手。他們既希望對方早些死,又認為除卻自己絕不能讓對方落在旁人手上。倘或有一人真如對方所愿過世,另一位必然是黯然銷魂的形容,覺得少了這樣一個能互相欣賞磋磨的對手,十分惋惜。自此那位落單的高手便消匿于四海八荒,一派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頹然。
玉袖一旦遇上這樣的故事,總生出一份孺慕之情,緬懷那位過世的高手,對落單的那位不若為其唏噓片刻,哀嘆兩分。是以,恕她沒法茍同三舅舅提到這位過世的對讎時,滿滿坦然之感中參雜了類似報仇的快意,即便很是淡,她卻將這一絲感情捉得很快。
看了看皺眉的他,眉眼之中又凸起黯然,他冷笑道:“你果然替他難過?!?
玉袖對他這句話糾結了一會兒,著實被他的態(tài)度弄糊涂了,誠然她有些替這位過世的高手扼腕,卻是人之常情,與他沒半分干系,他這廂又黯然個什么勁。
她正覺得被攪得頭疼,便胡亂應付著答:“我認為有一個與自己實力相當?shù)臄呈?,乃是樁很不容易的事,是應該珍惜的,但你方才那樣坦然一說,是還帶了一些稱心的意味在裏頭?”
被她胡亂的一嘮,三舅舅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又倏紅倏黑一忽兒,再將緊握的茶杯放下,面不動容道:“倒沒這樣的意思,我只開心自己喜歡的姑娘能回來罷了?!?
緣是這個意思。玉袖揉揉太陽穴,嗯,方才的疼痛好些了。揉了半日,大約因時間過久,三舅舅看著她揉的動作,看得有些不耐,便將她的手扯了下來,對上眉間的墨水濃郁,他緩緩道:“那種感覺有些像原本喜愛的一只風箏,某日,因手中的線不牢固,被風吹斷,飛走了,本以為沒可能再找回的時候,它卻自發(fā)回來了?!?
玉袖滯滯望了他一眼,想到從前也這樣牽著他,沒覺什么不妥,這會子被他這么牽著,心裏卻生生涌出些酸味,像是吃了過期的山楂,很有些難受。
她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來,撐著額頭,佯得怯怯不勝嬌弱:“既然這風箏不牢固,便扔了罷。”
他怔了一怔。
她再咳了咳道:“我身上不大中用,你出去罷,順便將門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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