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完佛, 一行人移步去齋堂用飯。

素齋用到一半時(shí)，一婆子腳步匆匆地走到喬氏身邊，附耳嘀咕了兩句。

喬氏鬢發(fā)間的累絲銜珠金鳳釵輕輕晃動, 手中的筷子也放下，驚詫道，“竟來得這么快?！?

謝叔南嘴快, 俯身湊上前，“母親, 出什么事了？”

喬氏掃過圍坐在桌邊的四人, 正色道, “你們祖母現(xiàn)已抵達(dá)金城, 估計(jì)后日便到肅州了?！?

謝叔南驚愕地“啊”了一聲。

謝仲宣接話道, “上回祖母來信，不是說五月下旬再回來么？”

“嗯, 我估計(jì)她應(yīng)當(dāng)是知道你們父親與阿縉出征的消息，心裏牽掛, 便提前趕回來了?！眴淌线呎f邊在心裏算了算日子，又覺得有些對不上。

朝廷的消息四日前才送至隴西, 老太太在姚洲, 就算同一日得知消息趕來，也不會這么快就到了金城。

難道老太太料事如神, 一得知烏孫來犯，就算到朝廷會派國公爺出征？

喬氏這邊正思慮著, 謝叔南那邊悄悄湊到云黛身邊，與她咬耳朵，“祖母要回來了，她每次從姚洲回來, 都會給我們帶許多好吃的好玩的。你知道姚洲嗎？我兩年前與祖母去過一回，那裏四季如春，漫山遍野都開滿鮮花，還有許多你都沒見過的果子……”

云黛豎起耳朵聽他碎碎念，心裏卻是緊張起來。

后天就要見到老夫人了，也不知道老夫人知不知道府裏多了一個她？見面后又會是怎樣的反應(yīng)呢？

接下來半頓齋飯，桌上眾人各懷心思，皆吃得心不在焉。

等用過飯，喬氏去求高僧給平安符開光，云黛則向謝叔南打聽起老夫人的事。

謝叔南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在他口中，老夫人崔氏是位很和藹的祖母，最是疼愛他們?nèi)值埽值苤?，他又是最受寵的那個。

見云黛神思恍惚的模樣，謝叔南斬釘截鐵道，“你放心，你這么乖，祖母一定會喜歡你的。”

見他這般肯定的口吻，云黛輕笑一下，心裏也安定了幾分。

***

兩日后，云黛便見到了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

翠蓋珠纓的華車甫一停在府門前，便有小廝手腳麻利地端了矮凳放在馬車前，又有錦衣丫鬟在馬車旁候著。那絳紫色織錦車簾一掀開，兩邊丫鬟連忙彎腰伸手去扶。

府門前一干婆子奴仆齊齊行禮，異口同聲喊道，“恭迎老夫人回府——”

只見馬車裏頭一位鬢發(fā)染霜的華服老太太探身出來，她盤著圓髻，戴著低調(diào)又不失華貴的發(fā)飾，身著松石綠銀線繡松鶴紋的香云紗長袍，手腕上捏著一串紅潤潤的卐字南紅手串。她生得一張圓臉，眼角額上都掛了皺紋，雖上了年紀(jì)，卻依舊能從端正柔和的五官看出年輕時(shí)的秀美。

老太太一站穩(wěn)，國公爺和喬氏忙上前相迎，極盡恭敬，“母親一路舟車勞頓，實(shí)在辛苦了。”

謝老夫人上下打量了兒子兒媳一番，精神矍鑠的笑道，“好歹在你出征前趕了回來，也不枉我這一路奔波。”

謝伯縉也帶著弟弟妹妹上前，恭謹(jǐn)行禮，“孫兒拜見祖母，祖母萬福?！?

“好好好，萬福萬福?！笨吹綄O輩們，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更盛，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謝伯縉的肩膀，“好小子，比我走的時(shí)候又長高了一截，身子骨也結(jié)實(shí)不少，很好?！?

她又看向謝仲宣，問道，“二郎年初進(jìn)郡學(xué)了，可還適應(yīng)？”

謝仲宣莞爾笑道，“回祖母，孫兒一切都好，先生們都是博聞強(qiáng)識的大賢，同窗們也都和氣友善?！?

老夫人又是一迭聲說好，再看向老三謝叔南，稍顯渾濁的老眼中笑意更甚，“我怎么瞧著我離開了半年，我們?nèi)珊盟品€(wěn)重了不少？”

謝叔南還沒說話，謝仲宣就忍不住拆臺，淺笑道，“祖母可別被他裝乖騙了，他還是老樣子，頑劣得很。”

“二哥！”謝叔南抬起手肘就要去懟謝仲宣，又嬉笑著上前挽住老夫人的手腕，“祖母，您可算回來了，孫子可想您了，日日都盼著您快快回來呢?！?

老夫人伸手點(diǎn)了下他的額頭，“你啊，盼著我回來，好叫你老子少打你兩頓是吧？”

“哪能吶！”謝叔南狡黠地眨了眨眼，又伸手指了下，“祖母，這是云黛，我們的新妹妹。”

一聽到自個兒的名字，云黛立馬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規(guī)規(guī)矩矩上前朝老夫人一拜，“云黛拜見祖母，祖母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