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仙子轉(zhuǎn)世!

還開了靈竅？！

她怎么會(huì)有這種想法。正借喝茶遮窘的槿蕊差點(diǎn)沒被這兩句話給噎死，茶水嗆進(jìn)了鼻子，咳嗽的兩頰通紅，臉寵是黑紅交錯(cuò)，在自家私下隨便怎么說、怎么鬧都行，只是如何能當(dāng)著別人胡說八道，心裏惱她，卻不好發(fā)作，沒想懷紅噗嗤一下笑出聲：“天還沒暗，海棠怎么就說起夢話?！?

她這一笑，大伙都笑了。

槿蕊悄悄地朝海棠使了厲眼色，對遲玉清說：“你們別見怪，她向來說話是一尺水十丈波，高興起來盡說些沒根沒影的夸張?jiān)挘姷侥銈兗业募苁?，尤其是那個(gè)大花園，樂得掉了魂，都不知道自己說什么。我不過比你多走了處地方，多見了幾個(gè)人，多知道點(diǎn)事而已，還有記性略強(qiáng)些，聽過的故事就記牢了，都是些市井間插科打諢的俗語，你們高門繡戶深居簡出的小姐，聽著自然覺得新鮮?！?

自覺失口說了錯(cuò)話惹了槿蕊不痛快，海棠嘟囔：“海棠錯(cuò)了，小姐別生氣。”

遲玉清笑了笑，點(diǎn)頭稱是：“我哥常說，書中的道理要明白，可是不能鉆死理，世間有許多道理是不存在書中的，他說人在世上練，刀在石上磨，讀破萬卷書，不如行破萬雙履，可惜他到東邊游歷，你們無緣相見，你老說我長得好，卻不知我哥遠(yuǎn)甚我百倍?！?

“不用你說，明擺著的事。”度遲玉清的氣質(zhì)神韻，若是與她同母所出的親哥哥，則氣度必然不凡，只是槿蕊雖然口中如此說，心中卻暗暗思忖，男子漢要么像上官逸君英挺魁梧，充滿安全感，要么如槿淳老實(shí)憨厚，好過日子，如果五官如遲玉清般精致，則太過陰柔必失于陽剛。

在遲府，槿蕊實(shí)實(shí)在在享受了小姐的款，抹翠把她伺候的是從頭舒服到腳，受了人家的好，講故事逗笑更勤力，直到黃昏才分手告辭，臨走前，遲玉清挽著她的手，再三相邀常來玩，槿蕊笑答有空就來打擾，坐上小轎回了家去。

至晚間，槿蕊告訴方嬸宵夜做銀耳枸杞湯，自己拿刀把三塊巴掌大小的紅玫酥切成丁塊，插上竹簽子，裝成三碟，留下一份在廚房給胖奶娘他們，讓他們也嘗嘗貢品的滋味，自己端上兩碗羹湯、份量最多的一碟紅玫酥捧進(jìn)云娘的臥室，見她坐在燭火下穿針走線，手裏壓著六件衣裳的活，全部要在七月下旬前完工，趕得認(rèn)真，連槿蕊走近都沒發(fā)覺。

“娘，先歇口氣。”槿蕊拿起一塊酥丁塞進(jìn)云娘的嘴裏，眼皮撲閃撲閃，滿色期待道：“娘且嘗嘗味道與平常的糕點(diǎn)有無不同?！?

云娘含笑慢慢咀嚼，口感綿密、稠香，徐徐咽下，淡淡的清香還殘留在唇、舌、齒間，“好吃，特別香，松酥易化，你得的好東西就是它吧。”

槿蕊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遲小姐送的，是百味堂的招牌點(diǎn)心，用玫瑰花榨成的汁做的，娘再細(xì)品品，有沒嘗出玫瑰花的香味？”說著，又連續(xù)餵了兩塊。

“有，只是不太顯，不過這樣剛剛好，娘活了這把年紀(jì)，還沒吃過比它更好的酥餅。”云娘見她不吃，便問：“你怎么不吃？”

“我有，已經(jīng)留了，等哥哥們文章寫完了，再找他們一塊吃?！彼藕蛟颇锍酝晗梗热镆贿吔o云娘按摩，一邊樂津津道起在遲府的所見所聞，“她們家的菜肴真好，中午有蓮子乳鴿湯、清蒸鱸魚，芙蓉蛋花和清炒窩筍心是為我加的，另有兩道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怕人笑，沒敢問，菜實(shí)在是太香了，害我吃了兩碗飯，那也是因?yàn)樗业耐肫×诵?。不過，玉清挺可憐的，我坐了整日，也沒瞧見有人來看她，有個(gè)疼她的哥哥也不常在身旁，難怪她神情落寞孤寂，終日郁郁寡歡，獨(dú)自一人身處在深宅大院中，就算是上乘菜品、玉液瓊漿，也是沒味道，縱然睡著高床軟枕，身暖心不暖，還不如咱們家，吃飯有說有笑，有娘給我夾菜，哥給我盛湯，還有二哥幫我吃肥膘。”

“那她爹娘呢？”云娘抬眼問道，順手捻開她嘴旁的碎發(fā)，“當(dāng)?shù)牟还芘畠哼€說得過去，只是做娘的也不聞不問嗎？”

“沒瞧見，她沒提，我也不敢問，我猜要不就是父母早逝，要么就是不招待見?！遍热锵肓讼?，又覺也不對，搖頭道：“如果不待見她，那吃的用的也不能那么好，興許是出遠(yuǎn)門了，哎，反正我是搞不明白。”

云娘嘆了口氣，搖頭道：“自古窮有窮的難，貴有貴的愁，那皇帝家還有幾樁煩心事呢，可見這世上之事沒有十全十美的，誰也不能把好事占全，有機(jī)會(huì)你多勸解安慰，叫她少想，放寬心思，等將來大了，叫她哥哥尋門好親事，把日子過起來，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事操心，心裏有了依靠，就不會(huì)胡思亂想了?！?

槿蕊乘勢忙聲回道：“我勸了，還絞盡腦汁逗她笑，她挺喜歡我的，可舍不得我，走前還邀我過兩日再到她家裏小坐，順道切磋切磋琴技和水墨，她的閨房擺著一張好琴，琴音透澈、純厚，且琴身通身發(fā)紫光，還雕有松、竹、梅、山石、芭蕉，好像頗有來頭，還有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柦小Q宵’，我與她對撫了幾曲，真是琴逢對手，惺惺相惜，我還想去可是我沒敢答應(yīng)她，要等回明了娘再說?！?

“竟然是鳴宵？它可是聞名遐邇的名器，傳了三朝十六代，你比娘有福氣，能得見寶物，還能親手撫彈。”云娘聽后甚感興趣，向來性子溫溫的她也難掩激動(dòng)之情，隨及回道：“她既真心相請，那去便是，這是好事，你正好學(xué)學(xué)大家淑媛穩(wěn)重的作派。”話尾一收，輕戳她的眉心，笑意綿綿了然道：“你是怕娘不讓你去，才如此費(fèi)勁賣討，又是宵點(diǎn)，又是捏肩捶腿，給娘下**藥。”

槿蕊急了，委屈地櫻唇半撅，高舉手臂辨駁澄清：“天地良心，蕊兒可是真心孝敬娘，而且我都計(jì)劃好了，從明開始，每晚過給娘幫娘拈線打下手，娘累了直到這些活全部做完，至少是九成九的孝心，只余丁點(diǎn)的私心，我也想到外面多見識見識，不想當(dāng)井底蛙?！?

“瞧你著急的，不過母女說笑而已，屬你心氣高，又不是男兒身，姑娘家家的，長見識做什么用，還想走南闖北不成。”云娘停下針，拿起帕子抹抹她的額頭的細(xì)汗，“兄妹倆著急上火、皺起眉毛的樣子與你爹就像是同個(gè)模子裏印出來的?！?

槿蕊膩聲道：“我是爹生娘養(yǎng)，不像你們難道還像別人不成。”

母女正說話間，海棠來找，說是上官逸君和槿淳已經(jīng)做好文章，從喻梅勤的書房出來了，槿蕊便起身要走，不想被云娘叫住，把桌上的食案往她面前一推，“你爹一時(shí)半過過不來，你給他端過去，讓他吃完再批點(diǎn)也不遲，就說是我的話，你看他吃完再去找哥哥們玩，鬧晚了只隨你們的意。”

“啊！”槿蕊登時(shí)擰眉，不樂意的哇哇大叫，苦臉道：“這就不用了吧，我叫奶娘送去，免得他老人家見到我不自在?！庇髅非谝瞎僖菥烷却緦r(shí)下勸課農(nóng)桑發(fā)表策論，要是看了不滿意，自己這會(huì)兒撞進(jìn)去不是找罵挨。

云娘溫言回道：“瞎說，你沒做錯(cuò)事，你爹怎會(huì)不自在，好像他多不待見你似的，你爹最是口苦心慈，他單你一個(gè)閨女，心裏疼你疼得緊，端陽那日，李大人見了你，有意說親，如果與他作親咱們也算是高攀，可他兒子人品不端，被你爹婉意推了，生怕委屈了你。你當(dāng)娘看不出，你把這些酥丁一分為二，左右排作兩份，不就是為你爹留得，父女倆脾氣都是一個(gè)樣，你若是不去，娘可要不高興的。”

槿蕊無言，只得乖巧地照辦，喻梅勤專註于文章，沒多說話，吃完便打發(fā)槿蕊出去，槿蕊又向云娘回了差，便找槿淳上官逸君去，兄妹仨人搬了矮桌、竹凳到院中吹風(fēng)納涼，一邊品紅玫酥，槿蕊一句三嘆講起了遲玉清出塵的容貌，還有奢華氣派的遲府，直到三更天才各自回屋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