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綠蘿，東宮值守的內(nèi)監(jiān)宮女自牧野進(jìn)宮前，便換了一撥，雖然他們沒見過從前的太子妃，但他們和曾經(jīng)在東宮當(dāng)值過的內(nèi)官也會私下閑聊，知道了就是以前太子妃在時，也不曾聽聞殿下如此失儀越矩。

更何況，牧野還是個男人……

雖然知道背地裏議論主子是死罪，但這東宮裏現(xiàn)在藏著的秘密，實在過于驚人，陸酩能夠管得住宮裏人的口舌，但管不住他們心裏的所思所想。

牧野并不知道面前兩個看起來面無表情的內(nèi)監(jiān)，內(nèi)心裏有那么多波瀾，她也不想陸酩在的時候進(jìn)書房，剛要轉(zhuǎn)身回去，就聽見書房內(nèi)陸酩低沈緩緩的聲音傳來。

“讓她進(jìn)。”

聞言，門外的兩個太監(jiān)立刻打開了門，畢恭畢敬請牧野進(jìn)去。

牧野走進(jìn)書房，視線自然而然落在了坐在桌案后的陸酩身上，他微垂眸，在奏折上一目十行，眼下泛著淡淡的青色，瞳仁裏也有紅血色，像是批閱奏折，批了一整夜。

“來找孤干什么？”他眼皮不抬問道。

牧野聽著他沈沈的聲調(diào)，喑啞帶磁，想起夢裏他的那一句：“要水?！?

她的耳朵眼裏仿佛被扎上了針，令她癢麻難耐，恨不得立刻堵上耳朵。

牧野緩了一陣，直到陸酩見她許久不曾出聲，抬眸望向她。

“想看看書房裏有沒有佛經(jīng)，我拿回去念念?！蹦烈按?。

陸酩挑了挑眉：“你現(xiàn)在還有這個習(xí)慣？”

他記得以前王皇后倒是常常命她抄經(jīng)念佛，那會兒牧喬抄得念得很是聽話，不過他以為按照牧野的性子，之前的乖巧聽話多半是裝出來的，她本性應(yīng)該是不樂意念什么佛經(jīng)的。

牧野沒聽出他話裏有話，自己已經(jīng)在檀木書架上找到了金剛經(jīng)，敷衍道：“嗯，消消殺孽?！?

聞言，陸酩微微抿唇，若有所思。

半晌。

他開口道：“你的殺孽是挺重，要不改日帶你去青山寺，找住持師父幫你做做法事?！?

牧野沒想到他竟然還真把消殺孽當(dāng)做一回事兒了，她下意識要拒絕，但隨即又頓了頓。

若是真的能出宮去青山寺，是不是她也就有機(jī)會逃跑了？

牧野問：“什么時候去？”

陸酩盯著她的眸子，靜靜審視了兩息，而后不咸不淡道：“等你想起來以前的事情了?！?

牧野不滿地發(fā)出一聲嗤，撇撇嘴：“那我要一輩子想不起來，我這殺孽一輩子都別消了？”

陸酩：“……”

牧野認(rèn)真地看著陸酩說：“保不準(zhǔn)什么時候我就因為殺孽過重暴斃了。”

陸酩眉心蹙起：“閉上你的嘴。”

他批完手頭的奏折，闔上，“你若想去，三日后朝廷休沐，便帶你去吧。”

沒想到陸酩竟然那么快松了口，牧野眼睛一亮：“真的嗎？君子一言九鼎，駟馬難追啊，殿下你可別耍賴?！?

陸酩斜斜地睨她一眼，見她難得那么興奮，將一雙清澈的眼眸映得更加盈盈亮，好似月色下湖水的反光。

他有一瞬恍惚，印象裏，他很少在牧喬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她剛進(jìn)宮的時候還見過，后來便越來越少，好像在這座陰沈沈的后宮裏，將她的本性也埋沒了。

可到底哪一個才是她的本性。

是牧喬還是牧野？

陸酩抬手?jǐn)Q了擰眉，繼續(xù)拿起下一封奏折，道：“安靜念你的佛經(jīng)，別來打擾孤?！?

說的好像她想打擾似的，牧野從書架裏找到《金剛經(jīng)》，將經(jīng)書卷起來拿在手裏，輕手輕腳正要離開書房。

這時，陸酩冷不丁又出聲問：“你上哪去？”

牧野道：“出去啊，免得打擾殿下。”

陸酩食指在朱筆上點了點，“這本佛經(jīng)是皇后那裏拿來的，你出去看給弄臟了怎么辦？就在這裏看。”

聞言，牧野把卷起來的經(jīng)書重新展開，免得弄壞了，她訥訥“哦”了一聲，在書房裏左右看看，在博古架旁擺著的圈椅裏坐下。

她翻開《金剛經(jīng)》默念起來，只是從她現(xiàn)在坐著的位置，余光總是能瞥見陸酩的身影，夢裏的景象亦如影隨形。

雖然陸酩現(xiàn)在正襟危坐，衣冠整潔，但牧野的腦子裏，卻被他赤身的樣子給占據(jù)。

牧野搖搖頭，眼睛緊緊盯著《金剛經(jīng)》上的字，白紙黑字，簡直要被她盯穿了，同時不停的在心裏念叨：“都是男人，都是男人，想陸酩總比想起牧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