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酩站在甲板上,凝著遠處。
天氣陰沈,山河都沈沒在了濃重的霧氣裏。
“如何?”他問。
顧晚站在他身后,回道:“稟殿下,以施針法的確可以疏解牧將軍腦中的淤血,但淤血凝滯過久,牧將軍之前吃的藥丸,藥力極強,若是再吃數月,恐怕施針也不能疏解淤血,故而如今要想疏解并非一時之事。”
陸酩瞇了瞇眸子,袖中的手握緊成拳,裴辭倒是想讓她忘個干凈。
“要多久?”
顧晚頓了半晌:“至少要連續(xù)施針一年。”
顧晚說了謊,雖然施針困難,但循序漸進,以她的估計,大概半年就能夠疏解淤血。
顧晚深知她現(xiàn)在對于陸酩的利用價值在于能夠治療牧野的頭疾,若是治好了,她不確定自己懷揣著這么一個秘密,陸酩會不會放過她。
陸酩轉過身,凌厲的目光盯住顧晚,好像任何的隱瞞都躲不過他的眼睛。
顧晚的心頭一緊,卻仍強裝鎮(zhèn)定道:“到了都城,殿下自可請?zhí)t(yī)進行診斷。”
顧晚對自己醫(yī)術有信心,太醫(yī)院裏的太醫(yī)必定不如她,否則陸酩也不會留她到現(xiàn)在。
陸酩淡淡道:“你只有半年。這段時間,你妹妹就交給沈凌照顧。”
站在一旁的沈凌楞了楞,看向躲在顧晚后面,小心翼翼探出腦袋的顧櫻,他可不會帶孩子啊。
“……”顧晚忍不住懷疑,陸酩是不是真的能看透人心,聽得見別人的心聲,她的這點小伎倆,不僅沒有逃過他的眼睛,甚至還反被他拿阿櫻來威脅。
她再也不敢多言,低下頭,應了聲:“是。”
顧晚猶豫片刻,繼續(xù)道:“另外,將軍的體質過寒,過往是否服用過避子湯一類的藥劑?”
陸酩一怔,問道:“現(xiàn)在有什么問題?”
“正常人若是少量服用并無大礙,只是將軍長年四處征戰(zhàn),多傷病,又少有時間好好調理修養(yǎng),身體已有虧空的跡象,但避子湯一般都是大寒的藥物,對將軍的影響會很大。”
“據我觀察,將軍的月事應已停了數月,若是一直這樣下去,不僅日后會有難孕的問題,恐怕也會落下陰癥病根,是否也要一起調理?”
“……”陸酩聽著顧晚陳述,沈默許久,緩緩道:“仔細替她調理,若缺了什么藥,直接找沈凌。”
“你父親的案子,等回了奉鏞,孤會命人徹查。”陸酩突然道。
聞言,顧晚震驚地抬起頭。
陸酩漆黑的眸子好似無垠的夜,靜靜看她。
顧晚撲通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多謝殿下。”
-
顧晚回去時,顧櫻已經不能跟她待在一起了,沈凌上前,要牽走顧櫻。
顧櫻直接賴在了地上,叫喊道:“走開,走開,我要我阿姐。”
“你是壞人,我讓小野哥哥打你!”顧櫻用腳拼命地踢沈凌。
沈凌望著衣擺上密密麻麻的小腳印,一臉無奈。
“殿下,這……”沈凌求助般地望向陸酩,請陸酩重新考慮一下他的決定,他實在應付不了小孩。
陸酩看向顧櫻,開口道:“你叫她小野哥哥?”
顧櫻再也不怕陸酩了,像一只兇巴巴,卻沒有威懾力的小奶貓,呲牙咧嘴,瞪著他,脆生生地質問:“是不是你把小野哥哥鎖起來的?!”
“嗯,因為她不聽話。”
陸酩抓住顧櫻的衣領子,把她提起來,小家伙騰空,兩條腿還在拼命蹬。
“你不聽話,也把你鎖起來。”
顧櫻被他嚇哭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她抽噎著,嘴裏不忘說:“我要叫小野哥哥打死你!”
顧櫻拿牧野出來嚇唬人時,通常只說打,對著陸酩,第一次說要打死誰。
顧晚臉色慘白,跪在地上磕頭道:“殿下贖罪,我妹妹年紀小不懂事,只是胡言亂語。”
陸酩盯著眼前的顧櫻,倒是跟牧野一個樣,都想要他死。
他彎腰把顧櫻放回地上,交待道:“把她拿給牧野。”
回奉鏞的路途漫長,留個鬧騰的小玩意兒給她解悶也好。
看看這一大一小兩個人,能謀劃出什么殺了他的辦法。
沈凌帶著顧櫻走遠,鬧騰的聲音也小了。
陸酩重新望向遠處,抬起手,食指向后點了兩下,左右皆垂首退下。
口腔裏的血腥味還殘留著,分不清是他的,還是牧野的。
他仍在想著方才顧晚的話。
牧喬在宮中三年,他竟然從來沒有關心過她的身體如何。
忽然,陸酩感到心口有一股滾燙的熱氣向上涌,咳出一口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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