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
門外有兩道腳步聲。
一重一淺,皆是步履匆匆。
老照渾厚聲線從大嗓門裏傳出來：“周姑娘，慢點兒，仔細摔著——”
殷切中夾雜著些許討好。
倆人都不是好相與的。
一個將軍獨女,一個得勢千戶。
門外的侍衛(wèi)糾結(jié)許久，最終還是更懼怕屋內(nèi)的沈一杠,遂硬著頭皮站在路中，以身體為墻把人攔下。
后頭的侍衛(wèi)趁機前往通報。
“爺。”
“老照和周姑娘求見。”
過了幾息，屋內(nèi)響起一道低沈的“嗯”。
侍衛(wèi)如釋重負，忙錯開身體讓路。
梨花木雕門很快被人推開，一少女大步流星般闖了進來，十字髻飾金冠，湘妃色大袖衫長至膝下,配了個正紅色馬面裙,英姿明艷。
“阿杠?！彼劬υ竭^前方的人徑直落在沈一杠身上,露著上排牙齒,笑意濃厚，“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從進門起她的目光便釘在沈一杠身上了。
那個冷漠郎君坐在太師椅內(nèi)，背抵著椅背,一手搭在太師椅扶手上，手裏攥著個白玉花雕茶杯取暖，一手伸直落在桌上，指尖蜷縮著,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桌案。
左側(cè)的窗戶大開,蒼黃日暮鋪了他一身，即使他整個人淪陷在大氣滂沱的橘色暖光內(nèi)，依舊是通身寫滿了生人勿近的鋒銳氣勢。
沒有因為她來而有什么改變。
周凝的笑容頓了一瞬,很快恢覆如初。
胖哥和煙雨往旁邊退了退，自發(fā)給她讓了條路來。
周凝穿過他們，自然而然地坐落在沈一杠身旁。
老照一條腿已經(jīng)伸了進來，在看到姜得豆時楞住，想了會兒，他抓了抓腦袋，退出了屋外沒有進去。
可以想象裏面得有多修羅。
他一個粗人，還是別摻和了，怕越摻和越亂……
沈一杠晃了晃身子，肩膀往姜得豆的方向偏了一偏。
“何事?！彼麄?cè)過頭來，直視著問她。
到了他這個地位，他已經(jīng)很少正眼瞧人。
為他這個正視的動作，周凝腰板都直了幾分，笑意從嘴角染到了眼裏：“沒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說完，她飽含期待地等待沈一杠接下來的反應(yīng)。
沈一杠眉宇間爬上一抹厲色。
他收回視線，將捧了許久的茶杯放回桌面，取下腰間的和田玉佩，轉(zhuǎn)過身去，面對著姜得豆，手握住她的，掌著她的令她手心朝上，而后將玉佩放入她的掌心。
旁觀了許久的姜得豆默默看著掌心。
那是枚羊脂白玉平安扣，上面系著蒼松色平安結(jié)，下面綴著同色系流蘇。
剛從他身上取下，依稀保留著他身上的熱度，溫溫和和，有淺淺甘苦的藥香。
沈一杠給了。
姜得豆便收了下來。
她掛在自己腰間。
沈一杠在旁邊看著，待她系好，他點了點頭。
兩個人沒有多余的話。
周凝大驚。
貼身的東西，無異于定情信物了。
她在沈一杠給姜得豆遞玉佩的一刻，才意識到他身邊坐了這么一個人。
周凝認真凝視著沈一杠旁邊的人。
她披著霜色連帽大氅，裏面是素白錦衣，鑲月牙白毛領(lǐng)，手裏捧著個被淺水綠錦囊包裹著的湯婆子。
顏色雖然素，料子卻是上乘，非權(quán)貴用不起的。
尤其那個毛領(lǐng)，沒半分雜色，大盛本土根本生不出那樣好的狐貍皮，顯然是外邦進貢來的寶物，極為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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