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
三更天。
積壓了半日的雨落了下來。
風(fēng)急雨驟,打得院內(nèi)的常青樹枝葉低垂。
周凝宿在了沈府，她和謝蘭蘭關(guān)系不錯，今日謝蘭蘭大婚,周凝也在，因著刀子張的行刺,謝蘭蘭怕她有意外，請了秋實帶周凝去西廂房休息。
暴雨滂沱中，忽然傳來一聲重物跌落的聲音。
她起身，開門，一個身形高大男子蜷縮著身體倒在他門前。
她防止他有暗器，拿鞭子抵著他的肩頭收了收，他隨之躺平。
一張臉俊美滄白,眉頭緊鎖。
她忙蹲下身去,把他抱在臂彎裏：“謝二哥？！”
謝玉的手虛虛抬起,指著地上不遠處滾落的藥瓶：“藥……”
謝蘭蘭沒想到睜開眼時還能看到沈一杠。
昨日發(fā)生那么多事,東、西兩廠和皇權(quán)都面臨動蕩。
時局如此嚴(yán)峻，沈一杠這個身處權(quán)力斗爭旋渦的人竟然陪她一覺睡到了天亮。
她眼睛眨了又眨,不敢置信地摸了摸他的輪廓冷硬的臉。
沈一杠握著她的手：“醒了？”
“恩。”謝蘭蘭咬了下唇，說,“你現(xiàn)在是不是很需要鎮(zhèn)北軍的扶持……”
沈一杠直起身打量她。
她沒有不安，面帶困惑和些許酸楚。
獲取鎮(zhèn)北軍最直接的扶持方式，就是娶周凝。
他還什么都沒說，她就已經(jīng)做好了他娶周凝的打算。
沈一杠濃眉壓眼,捏著她手的力道大了兩分。
“蘭兒,你記著，我永遠不需要你委曲求全。”他降低了音量，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么兇。
謝蘭蘭說：“我只是不想讓你有危險。”
她自然不想和人分享他。
兩軍對壘多有意外,自然是兵力越多勝算越大。
輾轉(zhuǎn)了一夜，君王和沈一杠之間，謝蘭蘭還是默默靠向了沈一杠。
她的立場讓沈一杠重新緩和了下來。
沒有人比沈一杠更了解謝蘭蘭是扛了多少壓力才選擇他的。
“蘭兒。你知道皇帝為什么登基十三年依舊是個傀儡嗎？”沈一杠說，“因為他永遠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依賴謝國公，依賴沈一杠，又依賴謝玉。
全然沒想過自己去拉扯兵力。
沈一杠敞開心扉和她說了許多。
“這是我與他最大的不同。”
“我的確需要借助鎮(zhèn)北軍。”
“但我不會把希望寄托在鎮(zhèn)北軍，有則錦上添花，沒有也無妨，無非就是多了些難處。”
“而且，只憑一個簡單的姻親關(guān)系，怎么可能綁住鎮(zhèn)北軍。”
“想要降服鎮(zhèn)北軍，只能靠實力，比如，護住他們在京城的萬千家眷。”
“蘭兒，這不是一個值得大發(fā)善心的朝代。”
“我養(yǎng)的人，總是有用的。”
沈一杠說得籠統(tǒng)，謝蘭蘭緩了會兒，明白了他的意思。
鎮(zhèn)北軍常年駐守邊關(guān)，近親都隨他們在邊關(guān)永駐。
邊關(guān)苦寒，一些體弱者受不了物資、草藥短缺的折磨，只得回城養(yǎng)病。
這么多年下來，鎮(zhèn)北軍的家眷，少說也有十幾萬在九千歲管轄的城池下隱姓埋名地生活。
沈一杠名下產(chǎn)業(yè)遍布全國各地。
養(yǎng)得就是這些人。
普通的難民有，但大部分都是能為他的未來鋪路的人，比如鎮(zhèn)北軍家眷，比如那一個個身強體健、與九千歲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親衛(wèi)。
收攏安撫普通的流民，不過是沈一杠用來掩飾功利性、目的性做好事的遮羞布。
沈一杠用指腹摩挲她的下巴，將她的臉都暴露在他的視野內(nèi)：“對我失望嗎？”
“你給了他們一個家，這是事實。”謝蘭蘭軟軟地趴在他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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