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我只是單純不想和他們一樣，做出那副使命感被喚醒，立志要如何如何樣子。”謝亦怔現在想來，也有些不好意思，莫閑費心替自己搭了臺階，他卻抄著手在一旁看戲，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你別看我當時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其實我是很慶幸能不用演那個垃圾劇本的。這都要多謝你了。”謝亦怔過意不去地找補了兩句，隨即又很快消了聲。要是說多了，莫閑將自己的感謝視作對他插手的鼓勵怎么辦？
“也就是你了。”莫閑輕笑一聲：“你看那個叫關鐘的反應多塊。有了這么戲劇性的一出，這期綜藝的大量鏡頭怕是都會落到他的身上。
“節目效果這個東西，人人都喜歡。我說得語重心長，學員們聽得慷慨激昂，觀眾看得熱血澎湃。皆大歡喜不是？說給你聽，就是叫你別老傻乎乎的接不上戲。”
謝亦怔還真是頭一回被人評價傻乎乎，被哽得有點接不上話。
莫閑卻還在那兒絮絮叨叨猶如一位唯恐小貓喝奶被嗆的傻貓奴：
“有些東西，你不掌控，自有別人伸手。節目組說不賣夢想你當他們就真不賣了嗎？但凡能打動人的劇本，節目組都不會吝于展現在觀眾面前，若非搞出了這么個自我評估的噱頭，改劇本這事兒可能還有得磨。貓貓，你做人不能太單純啊，會吃虧的。”
我，謝亦怔，單純？你他喵的是不是瞎？！還有，你為什么也跟著粉絲叫我貓貓啊！
謝亦怔很想這么對著莫閑吼回去，然而他只是老老實實地撇了耳朵，任由某人揉腦袋：“嗯嗯，我以后會註意的。”
愛操心的貓奴又問：“你對劇本的內容有什么想法嗎？”
“我還以為在通過了原創劇本的提議之后，您轉頭就會送我一個劇本作為‘原創劇本’使用呢。”謝亦怔看著窗外逐漸暗沈下來的天色，含笑的聲音聽起來充滿的玩笑的意味。
“怎么可能！”
莫閑聲音微沈，似乎并未將其視作玩笑，竟真如導師般多了幾分的嚴厲的味道：“劇本是誰寫的就該署誰的名字。我之所以提議選手可以原創劇本，是因為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去寫去編。我可以手把手教你怎么寫劇本，也可以幫著你打磨修改劇本，但絕不會找人替你寫‘原創劇本’。明白了嗎？”
謝亦怔楞了一下，一時沒有接上話。
聽對面不吭聲，莫導師這邊反倒緊張起來，本就不多的嚴厲盡數化為了溫和安撫：“我不是在指責你什么，只是這圈裏，有些風氣不好，我不想你跟著學。你是這個圈子裏難得的干凈人，我不愿你變得和他們一樣。”
我，謝亦怔，難得的干凈人？
謝亦怔靜靜註視著窗外金鉦逐漸墮入重重云靄，晦暗的云層得夕曛照拂，也跟著鍍上了一層瑰麗霞彩。
但赤輪有自己的軌跡，待最后一點煌煌明燦融入晦暝暮色，這些云靄終將重歸晦暗，他們映襯出的，從來都是金輪的煌煌之光，而他們自己，從不曾真正的明亮過。
他不愿將自己難看地剖白于莫閑眼前，也不愿一再蒙受這份自己不堪匹配的善意，謝亦怔沈吟了好一會兒，終是嘆息著開口：“莫閑，你不要對我抱有太多期待啊‘我是醉春日之酒誦金縷之歌的侏儒，唯求日日如此天天這般。’”
謝亦怔沒料到自己說得如此含糊，莫閑竟也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時笑著回了自己一句：“請不要讓我成為英雄，不要使我產生雄心義膽，永保這無能為力的我的一生平安？”（註：這兩句均出自芥川龍之介的《侏儒的祈禱》）
“是啊。”謝亦怔覺得自己眉眼的弧度又不歸自己控制了。
“是我的錯，沒想到你察覺到了啊。”莫閑的聲音忽而帶上了一點羞赧之意。
“我確實一直對你抱有一種望向勇者般的期待。我期望著你這樣不低頭、不妥協的人，能在這個不合污者不允入的圈子裏，越走越遠，越爬越高。我想看到你單憑著自己的努力與實力功成名就，登上頂峰。
“我渴望能出現一個反例，證明努力不會被辜負，實力終會被看到。那樣的話，似乎我所身處的這個圈子，也就沒有那么臭不可聞了。”
謝亦怔詫異：“你自己難道不就是這樣的例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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