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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 3）

山間晚風(fēng)縈繞著仙草的冷香，混雜了露珠，慢慢沁入衣袖。

凌霜銘默然看著低伏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雒洵額前雜亂的枯發(fā)擋住了他的神情，叫人難以捉摸他此時心境。因此凌霜銘也無從得知，為何這少年前一刻還對自己充滿敵意，現(xiàn)在又忽然想做他的徒弟了。

過了半晌，他斟酌道：“我早先曾向人許諾，此生不再收徒。”說罷，伸手就要拉雒洵入陣，“你若真想拜師，來日去外門……”

不料“啪唧”一聲脆響，雒洵竟將他的手一掌拍開，操著清脆稚嫩的童音，決然道：“雒洵今生也非仙君不拜！”

那雙狹長幽暗的眸子毫不畏懼地直視著凌霜銘的雙眼，神光銳利逼人，仿佛要直直地刻入識海深處。

不知為何，在見到這仙君的第一眼，他便有種玄異的直覺，今后定要緊緊地跟著此人，絕不能放手。且他看得出，凌霜銘方才顯露的本事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實力怕是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這裏的所有人。

錯過這個人，只恐今生再也沒有機(jī)會得到他渴望之物——那焚天煮海，足以消磨一切血海仇怨，拉天地殉葬的力量。

借著落星的微光，雒洵將那張雋秀面龐上的神情盡收眼底。

卻見凌霜銘桃目閃爍難定，在聽了這堪稱壯烈的宣言后，眼梢微微翹起，抿著薄唇，露出道輕柔至極的微笑。

剎那間，漫天星光都為之黯然。

雒洵呼吸一窒，迷迷糊糊間，隱約瞧見凌霜銘對他伸出截雪白的手腕。緊接著，他的雙腳離開了地面。

他不由睜圓了眼瞳，面露震驚之色——仙君居然就這么帶著如夢似幻的微笑，干脆利落地揪住了他的后衣領(lǐng)，像拎動物幼崽般將他提到陣內(nèi)。

不給雒洵再開口的機(jī)會，凌霜銘催動咒符，輕叱道：“乘虛御風(fēng)，身生飛羽，游宴八宮！”

咒訣誦畢，陣內(nèi)法光大勝。

雒洵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待再次站穩(wěn)時，腳下踩著的已是松軟潔白的雪地。

在原身的記憶中，試劍峰永遠(yuǎn)只有遠(yuǎn)天云海之上，那積雪冰封的一角。如今登臨高處，方知其全貌，峭峰連天挺立，云海自峰頂奔流而下，如一劍斷水。山上是終年不化之瑩雪，青松俱披著厚重的白，霧凇沆碭，時有云鶴拂羽清唳，蔚為奇觀。

是個避世的好去處，凌霜銘不無蕭索地想，從今起，就在這山上坐忘塵世，繼續(xù)追尋他未竟的飛升道途。

不過在這之前，還需把雒洵安置妥當(dāng)。既已出手救人，他們之間便生出了因果，將雒洵引入正途，也是他必須完成的職責(zé)。

感受到凌霜銘的目光，雒洵亦回頭朝他這邊看過來。許是被強(qiáng)行封嘴的緣故，那死氣沈沈的狹長雙眼像是蒙了層灰，更是半點(diǎn)兒光都不見了。

倏然，雒洵摟住自己的雙肩，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稚嫩的鼻頭頓時通紅一片，冒出個晶瑩的小泡，但又被主人倔強(qiáng)地一吸鼻子，轉(zhuǎn)瞬回歸了他小大人似的老成模樣。

凌霜銘這才發(fā)覺，自己早就被砭骨寒氣侵蝕得周身冰涼。雖說有傷勢作祟的緣故，但他到底是個金丹期的修士。而雒洵肉1體凡胎，又是個孩童，恐怕早就凍得不輕了。

于是他快步走上前去，取下自己肩上的青色披風(fēng)，將雒洵嚴(yán)嚴(yán)實實地裹成個小粽子。

原主喜愛種植靈草，故凌霜銘身上也帶了清甜的靈藥幽香，又混了絲飛雪的氣息，就這么將雒洵從頭到腳包了起來。

雒洵臉頰上飛起一抹紅暈，覺得有些無所適從，這是他不曾感受過的暖意。

忽然，他又想到仙君方才為他系披風(fēng)領(lǐng)扣時，不慎碰到了他的下頜，那雙手冷得簡直像是冰塊雕琢而成般。再抬頭看看那比周遭積雪還要蒼白的臉，看那寒風(fēng)裏鼓動的衣袍下，格外消瘦的身軀。他心底頓時涌上一股酸酸的感覺，壓在胸膛上，叫人喘不上氣來。

待回過神，他已將凌霜銘的手緊緊抓住。

“可是覺得冷？”凌霜銘不習(xí)慣被人觸碰，楞了一下，強(qiáng)行忍住將手甩開的沖動，俯下身來反握住雒洵的小手，“洞府就在不遠(yuǎn)處，回去便為你生火。”

雒洵小嘴微張，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說點(diǎn)什么。但他與人類正常的交往實在太少了，縱使心潮涌動，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dá)此時的心意。